薛霍拖着疲惫的身体结束一天的工作,站在家门口,犹豫片刻后才推门而入。
出现在眼前的,是令他心头一震的场景——母亲坐在沙发上,神色焦急,满脸憔悴。
旁边两位穿着执法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交谈,目光里透着一丝冷漠,似乎对他们眼前这个家庭的窘迫满不在乎。
“薛先生,我们接到了债权人的强制执行申请,今天上门是来履行通知义务的。
如果不在一个月内还清两百万,法院将依法拍卖您家的房产。”
其中一位执法人员打开文件夹,不带任何情感地陈述。
母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嘴唇微微颤抖着:“两百万?
这、这不是真的吧?
薛然,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她目光慌乱地看向薛然,眼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恳求,似乎希望听到这不过是个误会。
然而,薛然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甚至带有一丝不屑的神情,像是事不关己。
“妈,您不用那么紧张,不就是两百万吗?
只要我手里有本钱,一把就能赚回来。”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丝毫不为母亲的焦急所动。
执法人员闻言,冷笑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他:“年轻人,看来你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你这是典型的‘借钱不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法院的通告一旦发出,事情就不由你控制了。”
薛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地回道:“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种高利贷本就不合法,凭什么我要还得这么急?
你们是执法部门,你们应该去管黑社会,去抓放高利贷的人。
再说了,谁说我这房子要拍卖了?
搞不好,我还能再想个办法来周转。”
“周转?”
执法人员挑起眉头,冷冷地看着他,“年轻人,债务不分合法非法,借款合同签字画押,法院都认可。
你想拖,拖得了吗?
更何况这可不是小数目。”
母亲眼中满是泪水,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一步,拉住薛然的手,声音低哑:“然然,这可不是小事,欠了这么多钱,我们该怎么办啊?
咱们家本就不富裕,只有这么一套房子遮风避雨,要是收走了,咱们住哪啊?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周围己经有邻居被惊动,聚集在门外指指点点。
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哎呀,薛家这是怎么了?
小儿子欠了高利贷?
啧啧,平时看着挺本分老实一孩子,真是没想到啊……”“你看小时候俩孩子上学,他妈为了供他,让薛霍下学去打工补贴家里,十几年来花了那么多钱让他上学,这学上的可好,真金白银教会赌博,现在连房子都给抵押了!”
“这可是大新闻了!
平时薛家那个大儿子兢兢业业,没想到弟弟反倒搞出这种事来,真是造孽啊……”这些话钻进薛霍的耳朵,像刀子一样刺得他心头阵阵发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走到薛然面前,低声质问道:“薛然,你到底借了多少钱?
这两百万的债务,家里根本无力偿还!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薛然冷哼一声,不屑地撇过头:“臭保安,别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能怎么样?
我需要钱的时候,家里可没什么好办法。
再说了,不就是借了点钱嘛,至于么?”
“借了点钱?”
薛霍的声音微微发抖,眼中充满愤怒,“两百万,薛然!
你拿什么还?
如果这套房子没有了,你让妈住哪啊?”
薛然轻蔑地抿了抿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准备帮我还吗?
你一个保安,做牛做马挣那么点死工资,你拿什么帮我还?
你就是挣一辈子都不够?
当年供我上学,给完学费,抠抠搜搜给那么点生活费让我在学校连都抬不起头。”
薛霍听完这些话,脑袋嗡的一声,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看着母亲那苍白而无助的脸,心头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
母亲紧紧地握着薛霍的手,不停地劝说薛然放低姿态,同时恳求执行人员能宽限几日。
“我只是暂时周转不过来,妈,你别这么紧张,不用求他们。”
薛然见到母亲求人的模样,稍微有些不忍心。
突然转过头对执法人员不耐烦地说道,“再说了,这两百万很快就能还上,干嘛搞得这么严重。”
“很快?”
执法人员冷冷地反驳,“年轻人,你现在能拿出一分钱吗?
你欠的是高利贷,每天都在增加利息。
利滚利,别说你,你儿子、你孙子、你们祖孙三代都还不清。”
薛然依然不服气,冷冷地回怼道:“法院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我有钱我不就还了吗?
再给我几天时间,迟早能找到方法周转!”
这时,母亲忍不住颤抖地拦在薛然面前,带着哭腔恳求道:“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我这个孩子年轻不懂事,还请高抬贵手,给我们一点时间……”执法人员冷漠的态度让薛霍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而他似乎从他们的眼神和言辞中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倾向——一种偏向于放贷人员的微妙态度。
“这位大姐,”其中一名执法人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不是我们不宽限你们几天,而是债主那边也不是普通人。
借钱就得还钱,拖延下去,恐怕后果就不只是拍卖房子这么简单了。”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薛霍和薛然,嘴角带着一丝隐晦的冷笑。
薛霍皱起眉头,隐隐感觉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低声对执法人员说道:“你们这不是执行公正的吗?
既然我弟弟欠了钱,我们认,但你们能不能正当些?
我们是按合法程序还钱的,怎么会涉及其他违胁?”
执法人员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薛霍,冷哼一声道:“呵,年轻人,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借贷的合同在这儿摆着,欠了就是欠了,别想着耍花样。
你们的债主刘老板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岂能让你们这样随便拖着?”
“刘老板?”
薛霍愣了一下,这名字在当地并不陌生——他听说过这个刘老板的“名声”,这人不仅经营高利贷,还涉及地下交易。
在街坊邻居的传闻中,这个刘老板绝不是普通商人,而是一个不择手段、手段狠毒的人物。
薛然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随即又掩饰地冷笑:“不就是钱吗?
我会还上,别动不动就搬出刘老板来吓唬人。”
“吓唬?”
执法人员挑起一边眉毛,冷冷的说道,“你以为这只是欠债?
刘老板那边可不会和你们讲什么情面,给你们一个月己经是他‘网开一面’了,一个月后就不是我们来和你们谈了。”
薛霍的母亲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她抓紧薛霍的手,声音颤抖:“小霍,你说怎么办啊?
薛然欠了这么多钱,他们说的这些……他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执法人员见状,露出一丝不耐烦:“老太太,您这儿子真是不知好歹。
您也别跟着掺和了,不就是房子嘛!
人活着能要多少东西?
再说,有些债就是该还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的目光带着轻蔑的冷意,让薛霍的心头一阵怒火燃起。
薛然却依旧不屑,眼神游移地低声嘀咕:“不过是借点小钱嘛,至于搞成这样?”
他的态度让母亲愈发心急,但她虚弱的身躯只能支撑着站在薛然面前,颤抖地请求执法人员再给几天时间。
“我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求求你们……”母亲几乎是哀求着,她那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恳切。
执法人员冷漠地看着她,语气毫不松懈:“老太太,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给你们一个月己经是宽限,刘老板也“不容易”,生意上也有他的难处。
再拖下去,他那边也得做账,不是说停就停的。”
听着这话,薛霍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冷静地望着执法人员:“既然按照法律程序,为什么你们总提那个刘老板的名字?
我们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难道你们执法部门还会对他‘网开一面’?”
执法人员冷冷地回视他,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年轻人,你觉得现实会这么简单?
我劝你们一家最好自觉一点,否则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怕是连你们邻居都要跟着遭殃。”
他有意地看向门外聚集的邻居们,那些原本站在一旁窃窃私语的邻居们被他的眼神一扫,顿时噤声不语,纷纷退后几步,面露惊惧。
这种情形让薛霍感到一阵压抑而窒息的无力,他攥紧拳头,目光冷峻地看向薛然:“你到底欠了多少?
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吗?
你要让妈无家可归吗?”
薛然见状,似乎也有些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的态度,不耐烦地推开薛霍的手,冷冷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你别多管闲事了。
再说了,你就是个保安,有什么资格管我?”
薛霍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是太过分了,家里人供你上学,一心指望你有个好前途,结果呢?
你偷家里的房产证做抵押,现在还这样不知悔改?
咱妈对你的十几年付出算什么?”
薛然嗤笑一声,嘴角扬起冷笑:“我用家里的钱上学怎么了?
家人不就该互相扶持么?
现在不过是遇到点困难,你们就要把我当成罪人吗?
还是你根本不希望我有好日子过?”
薛霍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几乎要吼出声来:“你还觉得家里欠你的吗?
我一个月辛辛苦苦当牛做马挣的三千五,全都给家里!
你呢?
你现在都做了这什么?
对得起家人吗?”
这场激烈的争执引来了更多邻居的围观。
人群中,有些人皱着眉头,低声议论道:“这家人的孩子真是不孝啊,这么大了还高高利贷,连家都不顾了。”
“平时看薛家那大儿子老实本分,谁知道弟弟这样不成器。
哎,真是生错了孩子。”
“你们说,这个债主是刘老板吧?
他可是有背景的,谁惹得起啊……”薛霍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心中百味杂陈,但他压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转身对着薛然怒吼:“你还要顽固到什么时候?
你再这样下去,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妈!
你知不知道家里为你己经付出了多少?”
薛然撇过头,带着一丝不屑,轻声嘟囔:“那又怎么样?
你就算再吼,我也没钱偿还这些钱。”
就在这时,母亲终于承受不住这层层压力,身体一软,倒在了沙发上。
她的脸色灰白,嘴唇颤抖,神情带着深深的无助和心痛。
薛霍见状,立刻上前搀扶母亲,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愧疚和痛苦。
“妈,您别着急,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薛霍低声安慰母亲,语气里满是深深的无奈与歉意。
执法人员见状,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了句:“一家人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刘老板的债务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后果可能更严重。”
薛霍的心在剧烈跳动,愤怒、痛苦、无助混杂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灰暗无比。
他搂紧母亲,紧紧地咬着牙,强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
他不甘心地看着眼前的执法人员和冷嘲热讽的弟弟,感到无比的绝望——这是他拼命维持的家,可现在却像是一盘散沙,被命运的风吹得西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