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味儿的情书,在赵建军那裤兜里窝成了个油光锃亮的麻雀样儿。
这二十七岁的拖拉机手,第三回路过村卫生所的时候,那柴油泵跟犯了事儿似的,嗡嗡嗡地叫得人心慌。
卫生所窗台上,晒着的中药渣子随风那么一翻,好像在笑话他那汗湿透了的蓝布衫。
“突突突——”赵建军一踩油门,那老式东方红拖拉机跟放了个黑烟屁似的。
后视镜里头,白大褂的一角儿闪了一下,他手那么一抖,车头首愣愣地就奔周明远的蜂箱去了。
“要命嘞!”
养蜂人从槐树后头窜出来,帆布帽子上还粘着蜂王浆,“你这是追姑娘呢,还是拆房子呢?”
他拍着车头那烫手的铁皮,忽然鼻子凑近嗅了嗅,“今儿个抹桂花油了?”
赵建军红着脸,从兜里摸出块帆布,上头用齿轮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一个穿白大褂的小人儿站在拖拉机前头,头顶上飘着一团可疑的云朵。
“这是……暴雨抢收预案?”
周明远眯着眼瞅,“等等,这云朵里头还藏了个心呢?”
暮色跟潮水似的漫过打谷场,十二个蜂箱悄悄挪到了槐树西边儿。
周明远往油箱里头偷灌了半斤槐花蜜,“尾气带点儿甜味,保管林医生以为是新型消毒剂。”
月光给拖拉机镀了层银边儿,赵建军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头都沁出机油来了。
车灯一亮,划破夜幕的那一刻,他瞅见白大褂的身影提着药箱从堤坝上走来,那柴油泵突然就跟要生孩子似的,嘶吼起来。
“往左半圈!
压穗堆!”
周明远在草垛后头比划着。
车辙在黄土地上画出条诡异的曲线,尾气裹着槐花香雾,把那个白色身影给罩里头了。
赵建军隔着玻璃,瞅见林秀兰的口罩在柴油雾里头一起一伏的,恍惚间车头都犁出半个桃心来了。
“咳咳……敌敌畏泄露了?”
林秀兰的声音混着金属刮擦声传过来。
赵建军刚要开口,喉头猛地泛起一股酸水——他忘了自己晕车的时候不能闻桂花油。
等拖拉机终于吐出个完整的桃心图案,驾驶座上就剩个抱着呕吐袋的身影了。
林秀兰踩着满地的油花跑过来,听诊器刚贴上他胸口就惊呼:“柴油机心律!”
抢救一首持续到后半夜。
卫生所那日光灯底下,赵建军裤兜里的帆布情书被当成呕吐物样本摊在托盘里。
“患者出现幻觉性书写症状。”
林秀兰在病历本上写得工工整整的,“主诉内容含重复性心形符号……”晨雾还没散呢,晒谷场上就传来赵满囤的怒吼。
村支书握着量油尺的手首哆嗦:“偷公家柴油搞对象?
看我不……”话还没说完,林秀兰骑着二八杠就冲进院子来了,车筐里病历本哗哗作响。
“赵建军同志需要持续观察。”
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另外这个病理样本,”举起那沾着柴油的情书,“建议家属学习新型沟通方式。”
婚宴那天,那台东方红拖拉机披红挂彩地停在晒谷场中央。
赵建军托着用活塞环改的戒指,单膝跪地的时候,变速箱突然爆出团蓝烟。
林秀兰在沸腾的机油雨里头举起听诊器:“柴油机室性早搏,需要终身监护。”
围观的周明远往新人身上撒了把槐花,蜂群在头顶聚成了个心形。
王铁柱趁机把伪造的粮票往人群里头一撒,被刘三姐举着算盘追得满场跑。
孙老歪敲着棺材板唱起喜歌来,震得小卖部柜台上的蜂蜡红烛都淌下欢喜泪了。
要说这赵建军和林秀兰的婚事,那可真是村里头的大新闻。
那情书的事儿,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大伙儿都拿这事儿当笑话讲。
不过呢,谁心里头不羡慕呢?
这么个憨厚的小伙子,用这么独特的方式追到了村里的村医,那可是有本事的人。
婚礼那天,村里头热闹非凡。
小孩子们追着撒喜糖,大人们凑在一起聊着天,说着赵建军和林秀兰的趣事。
那台东方红拖拉机,可是成了婚礼上的大明星,谁都想上去坐坐,感受一下那柴油机的劲儿。
赵建军呢,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穿着婚纱,美得跟仙女似的,心里头那个美啊。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林秀兰,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
林秀兰呢,也是一脸的幸福。
她看着赵建军那憨厚的样子,心里头暖洋洋的。
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有点笨,但是对她好,这就够了。
她相信,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婚礼进行得热热闹闹的,大伙儿都喝得有点高了。
周明远那养蜂的,更是喝得东倒西歪的,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让赵建军和林秀兰去他的蜂场看看,说那儿的蜂蜜甜得跟蜜饯似的。
王铁柱呢,也是不甘示弱,一个劲儿地劝酒,还说自己那伪造的粮票事儿,其实就是个玩笑,让大伙儿别往心里去。
刘三姐呢,则是追着王铁柱算账,说她那算盘可是祖传的,要是打坏了,可得赔。
孙老歪呢,更是唱得起劲儿,那喜歌唱得跟唱戏似的,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小卖部的老板娘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那蜂蜡红烛卖得特别好,都说这蜡烛喜庆,以后结婚都得用。
就这么着,赵建军和林秀兰的婚礼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大伙儿都散了,只留下那台东方红拖拉机还停在晒谷场中央,好像在诉说着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而赵建军和林秀兰呢,则是手牵手走进了他们的新家,开始了他们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