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程默就迟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学楼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他睁不开眼。程默扶了扶滑落的黑框眼镜，
抬头看向教学楼外墙上的时钟——8:15，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
"完了完了..."程默小声嘀咕着，心脏砰砰直跳。作为高一新生，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这绝对是个糟糕的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硬着头皮走进教学楼，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哎呀！"程默转身，
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跌坐在地上，书包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她的马尾辫因为摔倒而松散开来，几缕发丝贴在因窘迫而泛红的脸颊上。"你没事吧？
"程默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她捡起散落的书本。"没事没事，就是鞋跟断了。
"女生抬起脚，展示她那只断了跟的小皮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开学第一天就这样，
真是倒霉。"程默注意到她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一点琥珀色，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迅速移开视线，继续帮她收拾书本。"你是新生吗？哪个班的？
"女生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道。"高一(3)班，程默。""真巧！我也是3班的！
我叫许晴，刚从城东转学过来。"许晴的笑容更灿烂了，"看来我们都要迟到了。
"程默点点头，把最后一本书递给她。那是一本《飞鸟集》，书角有些卷边，
显然经常被翻阅。"你也喜欢泰戈尔？"许晴接过书，眼睛一亮。"嗯，
他的诗...很特别。"程默有些惊讶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那我们以后可以交流读后感！
"许晴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释迟到吧。"最终，
他们以"帮助低年级学生找教室"为由勉强蒙混过关。班主任李老师虽然将信将疑，
但因为是开学第一天，也就放过了他们。"坐那里吧。
"李老师指了指教室后排两个相邻的空座位。就这样，程默和许晴成了同桌。
第一节课是数学，程默很快沉浸其中，而许晴则时不时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程默用余光瞥了一眼，
画的竟然是讲台上正滔滔不绝的数学老师——夸张的秃顶和飞舞的粉笔灰被捕捉得惟妙惟肖。
许晴注意到程默的目光，悄悄把画推到他面前，在角落写道："像不像愤怒的河马？
"程默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数学老师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题，
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下课铃响，许晴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程默，
陪我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喝汽水，算是谢谢你早上帮我捡书。""不用了，
我...""别拒绝嘛！"许晴已经站起来，拽着他的袖子往外拉，"作为转学生，
我需要一个向导！"就这样，程默半推半就地被她拉出了教室。走廊上阳光正好，
许晴的白裙子在光线下几乎透明，程默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小卖部门口挤满了学生，许晴灵活地钻入人群，不一会儿就举着两瓶橘子汽水挤了出来。
"给！"她递给程默一瓶，瓶身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下。程默接过汽水，
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谢谢。""别客气，同桌嘛。"许晴拧开瓶盖，
仰头喝了一大口，"啊——活过来了！"阳光下，她仰起的脖颈线条优美，
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程默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赶紧低头喝自己的汽水。"程默，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室的路上，许晴问道。"看书...写点东西。
"程默回答得很简短。"写东西？是小说吗？""嗯，一些短篇...不太成熟。""哇！
那太酷了！"许晴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超爱看小说，但自己写的话，
连日记都坚持不了三天。有机会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程默感到耳根发热："写得不好...""别这么谦虚嘛！"许晴拍拍他的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周末带给我看！"程默还没来得及拒绝，上课铃就响了。整个上午，
他的心思都无法集中在课堂上，总是忍不住偷瞄身旁的许晴。她时而认真记笔记，
时而走神涂鸦，偶尔对上程默的目光，就会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程默从未遇到过像许晴这样的人——开朗、热情，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他灰暗的世界。
过去初中三年，他几乎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沉浸在书本和写作中。而现在，仅仅一个上午，
许晴就已经打破了他筑起的所有围墙。放学时，许晴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程默，
你家住哪个方向？""城西的梧桐小区。""真的？我住在旁边的玫瑰园！我们可以一起走！
"于是，他们成了放学路上的同伴。许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从新学校的印象到以前的同学，从喜欢的音乐到讨厌的蔬菜。程默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应和几句，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轻松。走到分岔路口，许晴突然停下脚步："对了，
周六下午你有空吗？市中心新开了一家书店，据说有超多进口原版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程默的心跳突然加速："好。""太好了！那周六两点，在这个路口见！"许晴挥挥手，
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明天见，程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程默站在原地许久，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施了魔法。程默和许晴迅速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们一起吃午饭，
一起参加课外活动，周末经常相约图书馆或书店。许晴加入了学校的戏剧社，
而程默则是文学社的成员。尽管兴趣不同，但他们总能找到共同话题。
程默开始习惯生活中有许晴的存在。他喜欢看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喜欢听她毫无顾忌的笑声，甚至喜欢她偶尔的小任性。而许晴似乎也特别喜欢逗程默说话，
总是想方设法让他从壳里钻出来。"程默，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为什么总是板着脸？
"有一天许晴突然说道。程默愣了一下："有吗？""有啊！"许晴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看，这里有两个小酒窝，多可爱！"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触碰的瞬间，
程默感到一股电流从脸颊蔓延至全身。他慌忙别过脸去："别闹了。"许晴哈哈大笑，
却没有注意到程默通红的耳朵。高二上学期的一个雨天，
程默在文学社活动结束后独自留在教室写作。窗外雨声淅沥，他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果然在这里。"程默抬头，看到许晴站在门口，
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你怎么来了？没带伞吗？"程默连忙站起身。"带了啊，
但在戏剧社排练完发现伞不见了。"许晴走进教室，在他对面坐下，
"猜到你肯定还在文学社，就过来碰碰运气。"程默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擦一擦吧，
别感冒了。"许晴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在写什么？新小说吗？""嗯。
"程默下意识想合上笔记本，但又停住了。过去一年里，许晴已经读过他不少作品，
并总能给出真诚而有见地的反馈。"我能看看吗？"许晴果然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程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这是一篇他写了很久但始终没能完成的小说，
讲述一个男孩暗恋同桌女孩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它带着程默自己的影子。许晴认真地读着，
时而微笑，时而皱眉。程默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心跳如鼓。"写得真好，
"许晴终于抬起头，"但为什么没有结局？男孩最后表白了吗？
"程默避开她的目光："还没想好...也许不会吧。""为什么？明明那么喜欢对方。
"许晴不解地问。"因为...害怕失去现在的友谊。"程默轻声说，
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这句话几乎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告白。
许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但如果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也许对方也喜欢他呢？"程默抬起头，对上许晴的目光。雨声仿佛突然变大了，敲打着窗户，
也敲打着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告诉她——那个男孩就是我，那个女孩就是你。
但最终，他只是笑了笑："也许吧。等我想好结局再给你看。"许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啊，我等着。"雨小了一些，他们共撑一把伞回家。伞不大，
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程默能闻到许晴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能感觉到她手臂偶尔碰触到自己时的温度。这段平时只需十五分钟的路程，
此刻显得格外漫长又短暂。走到分岔路口，雨已经停了。许晴接过自己的书包，
突然说道："程默，不管那个男孩最后有没有表白，我相信那个女孩一定很珍视他。
"程默怔住了，不确定该如何回应。许晴笑了笑："周六老时间，书店见？""好。
"程默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回到家，程默坐在书桌前，久久无法平静。
他翻开那本未完成的小说，手指轻轻抚过纸页。这一年多来，
许晴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今天，
他似乎隐约触摸到了某种可能性——也许，许晴对他的感情也不仅仅是友谊？
这个念头让程默既兴奋又恐惧。他害怕一旦表白失败，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但同时，
他又无法抑制内心日益增长的情感。第二天，程默比平时早到学校，
把一封信夹在了许晴的课本里。那是他熬夜写完的小说结局——男孩鼓起勇气向女孩表白，
而女孩其实也一直喜欢着他。整个上午，程默都坐立不安，不敢看许晴一眼。直到第三节课，
许晴才终于翻到那封信。程默用余光看到她展开信纸，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
然后是...许晴突然合上课本，把信塞了回去。程默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有当场读它，
这是不是意味着拒绝？下课铃响，许晴迅速收拾好书包，
低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就匆匆离开了教室。程默呆坐在座位上，
感到一阵钝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接下来的几天，许晴变得异常安静。她不再主动找程默说话，
放学也不再等他一起走。程默尝试过几次搭话，但都被她以各种理由避开。
那封信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周五下午，程默独自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
看着远处戏剧社排练。许晴扮演的角色需要大声告白，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程默心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许晴正望向他的方向。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许晴的台词戛然而止。
程默仓皇逃离，没有看到许晴脸上复杂的表情。周末的书店之约自然取消了。
程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回想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许晴只是把他当朋友，而那封信让她感到尴尬？
也许她根本没想到程默会对她有超越友谊的感情？周一早上，程默刻意晚到学校，
避免与许晴同路。走进教室时，他发现许晴的座位空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她也没有出现。
"许晴请假了。"班主任回答同学的询问，"家里有点事。"程默松了口气，
同时又感到一阵失落。接下来的一周，许晴都没有来上学。
程默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又无数次放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询问那封信？
道歉？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二周的周三，程默在放学路上被一个声音叫住。"程默！
"他转身，看到许晴站在不远处，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
她看起来瘦了一些，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能谈谈吗？"许晴走近几步，声音有些颤抖。
程默点点头，心跳如雷。他们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长椅上坐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对不起，这段时间我..."许晴开口，却又停住了。
"该道歉的是我，"程默打断她，"我不应该写那封信，让你为难了。
"许晴摇摇头："不是的...我收到信的当天，家里出了点事，我妈妈生病住院了，
我请了一周假去照顾她。那封信...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读。
"程默睁大眼睛："你妈妈现在还好吗？""嗯，已经出院了。"许晴笑了笑，
然后表情变得严肃，"我今天才真正读了你的信。程默，小说里的故事...是真的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程默感到呼吸困难，但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是真的。"他轻声说，
"那个男孩就是我，女孩是...""是我。"许晴接过他的话，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一阵沉默。程默不敢抬头，害怕看到许晴脸上厌恶或怜悯的表情。"程默，"许晴终于开口，
"看着我。"程默慢慢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许晴眼中含着泪水，但嘴角却在上扬。
"你这个傻瓜，"她笑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程默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许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他："这是我原本打算在文学社朗诵会上读的作品，
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程默展开纸，发现上面是一首诗，
标题是《给一个不敢开口的男孩》。诗的内容直白而深情，
描述了一个女孩如何渐渐爱上她内向的同桌，如何期待他能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
"这...这是..."程默的手微微发抖。"我的回答。"许晴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程默。从你帮我捡起《飞鸟集》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程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从心底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覆在许晴的手上。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轻轻翻转，与他十指相扣。"所以，"许晴笑着说，
"现在你那篇小说终于有结局了？"程默点点头，也笑了："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好。
"夕阳西下，两个年轻的身影在长椅上依偎在一起，影子融为一体。青春期的友谊与暗恋，
在这一刻开出了最美的花。朗诵会前一周的周四，程默站在教学楼前的樱花树下，
手里紧攥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吹落几片早衰的叶子，
打着旋落在他脚边。距离他和许晴确认心意已经过去了两周，
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甜蜜的秘密，像守护一朵刚刚绽放的嫩芽。在学校，
他们依然是普通同学关系，只是偶尔交换的眼神和微笑里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密码。
"等很久了？"许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默转身，看到她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