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晨光中悬浮成概率云，李贺盯着自己正在痉挛的右手。
那道改变命运的物理题安静地趴在黑板上，题干里坠落的铅球此刻正沿着他视网膜上的笛卡尔坐标系加速下坠。
"这题需要修正空气阻力系数。
"他忽然站起来，膝盖撞翻的铁质文具盒在瓷砖地面滑出刺耳声波。
全班的目光如同被磁化的铁屑，齐刷刷吸附在这个常年缩在教室后排的体育生身上。
物理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李贺同学想演示自由落体？
"哄笑声中，前排男生故意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翻得哗哗作响。
窗棂间漏进的光斑在课桌上跳跃，勾勒出他前世在酒吧掷骰子时的概率分布图。
"题目给出的阻力系数是0.15，但实际应考虑湍流突变。
"他抓起半截粉笔，断裂处刺进掌心的疼痛如此真实。
当指尖触到黑板的瞬间，某种超越时空的震颤从脊髓窜上颅顶——仿佛八年前扣动自动步枪扳机时的后坐力。
粉笔开始自动游走，留下带着焦痕的轨迹。
李贺惊恐地发现自己在书写尚未被人类证明的N-S方程简化式，那些流体力学符号正吞噬着原有题目。
教室突然陷入深海般的寂静，他听见自己太阳穴处传来军用秒表的滴答声。
"胡闹！
"物理老师拍落他手中的粉笔，却在粉尘扬起的刹那僵住。
掉落的粉笔头在地面弹跳三次，每个落点竟精确构成斐波那契数列。
阳光穿过粉笔灰形成的丁达尔效应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六维流形结构。
下课铃救了他。
在同学们窃窃私语"体育生中邪了"的声浪里，李贺撞翻了五张课桌冲向图书馆。
走廊墙壁上爱因斯坦的画像突然眨了下眼，质能方程中的光速常数正在悄然改写。
推开包铜大门时，樟脑味的知识分子气息裹着旧时光涌来。
他的作战靴踏过磨出水痕的水磨石地面，每一步都激起尘埃里沉睡的麦克斯韦妖。
当指尖掠过《数学年刊》合订本时，书脊突然发烫，烫出一串十六进制编码——正是前世他醉酒后在手臂上刻下的退伍日期。
"第三排西侧书架，有你需要的拓扑学禁书。
"清冷的女声从古籍修复区飘来。
李贺转身时撞倒一摞泛黄的《数学学报》，期刊散落成彭罗斯阶梯的形状。
光影交错处，穿亚麻长裙的少女正在修补《九章算术》残卷，她耳垂挂着的正二十面体耳坠，折射出克莱因瓶的幽光。
"周小棠？
"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尽管此刻的公告栏里她还是个普通管理员。
少女抬起头，瞳孔深处有银河系悬臂在旋转："你提前了七年认识我。
"她面前摊开的《海岛算经》残页上，墨字正像蚂蚁般重组为哥德尔不完备定理。
当李贺抽出那本《纽结理论导论》时，整个书架的藏书突然同时翻开。
泛黄纸页哗啦啦掀起量子风暴，从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到怀尔斯的费马大定理证明手稿，所有公式都在空中熔化成金色溪流，最终汇聚在他左眼旧伤疤处。
"小心认知过载。
"周小棠将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某种非欧几何的清凉感注入血管。
他突然看见自己前世在赌场疯狂下注，筹码排列组合成墨比乌斯环；看见母亲离家那夜拖着的行李箱，滚轮轨迹在地面画出不完备的黎曼流形。
书架突然开始无限延伸，形成康托尔集状的诡异长廊。
每本书都变成平行世界的入口，他望见某个时空的自己正在普林斯顿报告厅讲解庞加莱猜想，而另一个时空的"李贺"仍在部队澡堂用肥皂雕刻克莱因瓶。
"用西色定理给记忆分区。
"周小棠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手中的古籍渗出星云状雾气，"每个数学噩梦都需要..."话音未落，图书馆顶灯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气中凝成冰雹大小的素数。
李贺抱头蹲下时，后颈突然被烙上滚烫的印记——那是前世班长在他***时烫的烟疤，此刻却变成贝叶斯公式的纹身。
当破碎的光影重新聚合，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怀中紧抱的《数理逻辑基础》正渗出铁锈味的血。
窗外传来课间操广播的机械女声，周小棠的身影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借阅台。
唯有桌面上用咖啡渍画着的超立方体结构图，以及旁边新鲜打印的借书单——上面列着他未来七年将要出版的西篇论文标题。
当他的手指抚过《代数拓扑学前沿》封面时，封底的借阅记录突然开始自动刷新。
最新一行墨迹显示："2023年9月12日，李贺院士归还"，而今天不过是2015年4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