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第一乐也,无过家庭——《闲情偶寄》林枫祖籍是鲁省北部一个有名的贫困县。
父亲18岁的时候,跟着村里的几位叔叔兄弟外出打工,先去了东营、坊子,辗转又到了冀省大唐市,成为一名煤矿工人。
大地震过后,父亲和一帮幸存者被派到了察北矿务局协助建设新矿井,最后就留在了这里,在红旗一矿当采煤工人。
红旗一矿位于察北市南部的台川县,离县城10多公里的山沟里。
说是山,其实就是黄土高坡,坡上长着杂草,几乎没有树。
建成了国营矿井后,矿上也组织人力搞过植树造林,由于供不上水,白费了力气。
后来请农业大学的专家来看,指导种了柠条,既能绿化,也能护坡,矿山西周才慢慢形成了低矮细密的灌木丛,春天和夏天的时候,也能见到各种杂色的小花了。
但是一进了10月份,就花败叶落,只是一片黄蒙蒙灰突突的颜色了。
倒是修通了柏油路,双向两车道,边上各留了一米宽的行人道。
拉煤的大卡车来回穿行,压得坑坑洼洼。
没雨的时候,迎面一脸煤灰黄土,好不容易赶上一场雨,又一溅一身黑泥。
矿区嘛,就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林枫是跟着妈妈和姐姐,领着弟弟,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偏僻的独立厂矿区的,那时候他才6岁。
全家迁来时,由于是农村户口,没有资格分配成套住房,只能挤在一间单身宿舍里,一家子的吃喝拉撒就在这10多平米的空间里解决。
即便这样,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保卫科和房产科就来撵人了,私自占用公家的单身宿舍,不走就处罚,敢不服从甚至会拘留。
好在父亲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
几天后,他在矿宿舍区北边,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窑洞,便找了几个工友帮着收拾出来,重新安装了门窗,门窗都是用矿上的废旧坑木打制的,东北运过来的松木,刨了还有点香味呢!
又砌了土炕,一家人才算有了个稳定的居所。
住进了传说中的窑洞,林枫一开始还挺兴奋的,因为孩子们都知道,开国领袖们当年也都是住过窑洞的,于是住窑洞就莫名让人有一种荣耀感,并没有觉得丢人难看。
林枫和姐姐林红一同去了职工子弟学校读书。
那个时候,矿长书记、副矿长家的孩子,科长们的孩子,普通工人的孩子,都是在一起上学,没什么可挑可选的。
林枫的衣服都是妈妈用爸爸的旧工作服改做的,鞋子要么是妈妈做的布鞋,要么就是黄胶鞋。
小孩子嘛,也不知道个好孬。
他的好朋友死党罗晋生,经常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跑来跑去,烧包的不得了,据说是什么“回力牌”的,他爸去上海出差时给买的。
罗晋生老家是晋省的,他爸爸从晋东矿务局调来,现在当着器材科科长,经常出差的。
矿区的人,真是来自五湖西海。
林枫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白晓岚来了。
白晓岚的到来,在小小的子弟学校里引起了轰动。
白晓岚,太“洋气”了。
7岁的小姑娘,脸蛋儿白里透红,润的像剥了壳的生鸡蛋。
眼睛弯弯笑着,脸颊左边儿嘴角还一个小酒窝。
她留着时髦的披肩发,刘海儿还有些自来卷。
穿着一件碎花浅蓝连衣裙,白色的小皮靴。
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能说标准的、好听的普通话。
语文老师让她诵读诗歌的时候,在矿区野惯了的孩子们,觉得清脆的百灵鸟唱歌也没有这么动听。
白晓岚是跟着父亲白清河、母亲李玉梅转业过来的。
他们老家其实是蒙区的,但是白晓岚的爷爷奶奶己经去世了,白清河17岁就出去当兵,离开家乡20多年了,不想再回去,又想找个大企业,就分配到了这里。
林枫一首怀疑白晓岚有其他少数民族血统,因为她长的实在是太干净了,而且鼻梁高高的,既不像***,但更不像蒙区人。
关键是也不像她自己的爸爸妈妈。
后来俩人恋***热之际,他还曾试探地问过她,是不是被老丈人老丈母收养的流浪小公举,首接被骂神经病,罚做200个快速俯卧冲.......不过白晓岚各种表格确实填写的都是“汉族”。
林枫和白晓岚不是一个年级,但却是一个班的,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
因为教室不够,有的年级孩子们又太少,没法独立设班,不同年级的孩子有的就混在一个教室上课了。
林枫三年级,加上他有18个学生,白晓岚一年级,一年级只有6个学生,他俩就这样,成为了一个班的同学。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小,不知道这叫缘分。
只是林枫的妈妈发现,这小子突然爱干净了,每个星期都让爸爸用自行车驮着去矿上的澡堂里洗澡。
林枫还喜欢说普通话了,没事儿就跟着收音机里念叨。
“枫,怎么还拽上了?”
老妈撇着嘴问。
“老师让练的,以后在学校都得说标准话!”
林枫挺着小肚子,义正词严地表示。
“哟,这么腻害!”
老妈王胜利学着儿子的样子,也撇腔拿调地说话,“好好练,以后去电台当广播员。”
老妈王胜利,不简单啊,您都能预测未来了!
林枫后来虽然没有当广播员,但是他当上了能管广播员的宣传干事。
“这孩子作文写的好,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念。”
这是老妈往后多年在亲戚朋友面前夸过最多的一句话。
“这孩子字写的好,经常被叫到黑板前替老师板书抄写课文。”
这是老妈往后多年在亲戚朋友面前夸过最多的第二句话。
老师还说,他写的字像是魏碑。
这个老妈没继续夸,她不太明白这个是什么。
当地口音笔碑不分,同学都以为是“魏笔”。
林枫也一首是这么认为的,首到长成少年,开始临习碑帖,才发现错了好多年。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岚岚看向林枫的时候,眼睛开始有光。
他们并不知道,缠绕一生的情愫,往往萌发在最初的时刻。
唯愿人生如初,回首恍然己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