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报告摆在祁寒办公桌上，白纸黑字冰冷刺目："死因：河豚毒素中毒，剂量足以在30秒内导致心脏骤停。
"祁寒的手指在"他杀"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将报告扔进碎纸机。
纸屑纷飞中，他想起周明远最后崩溃的脸——那不是一个叛徒的表情，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普通人。
"祁总，警方要求全面配合调查。
"法务总监站在门口，面色凝重，"他们怀疑公司内部有连环下毒的可能。
"祁寒打开电脑监控系统："把所有接触过周明远的人员名单调出来，特别是送医途中的。
"屏幕闪烁，六个名字依次弹出。
祁寒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个——李梦，新来的实习护士，据救护车司机描述"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声音很甜"。
"查这个李梦。
"祁寒关闭屏幕，"另外，准备一份声明，就说周明远因长期加班导致心源性猝死，公司会给予家属最高规格的抚恤金。
"法务总监欲言又止："这...算是隐瞒真相...""是为了钓出更大的鱼。
"祁寒拿起外套，"按我说的做。
"走出办公室，祁寒发现小林正在助理间整理文件。
自从看到那些她与鸭舌帽男子的照片，这个跟了他五年的得力助手在他眼中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小林抬头微笑："祁总，咖啡刚煮好。
"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加了两块糖——正是祁寒习惯的方式。
"谢谢。
"祁寒接过杯子却没喝，而是放在桌上，"今晚的慈善晚宴，你陪我去。
"小林眼睛一亮："好的！
我马上准备资料。
"祁寒转身时，余光瞥见小林拿起他放下的咖啡杯，自然地喝了一口。
这个动作让他心头一震——如果咖啡有问题，她不会这么做。
难道宋临给的照片是伪造的？
但法医报告证实了周明远确实被谋杀...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祁寒拨通了宋临的电话："我需要见深蓝的中间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今晚八点，码头区23号仓库。
穿防弹衣。
"没有寒暄，没有疑问，宋临似乎早料到他会做出这个决定。
这种默契让祁寒感到一丝不适，仿佛自己的行动轨迹被对方完全掌握。
"你也会去？
""我己经在调查一些线索。
"宋临的声音夹杂着风声，"祁总，小心你身边的人。
"通话结束，祁寒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三天考虑期才过了一天，宋临就如此笃定他会合作，这种被看透的感觉令他烦躁。
更令他不安的是，宋临关于他父母车祸的暗示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十二岁的祁寒因为参加数学竞赛集训逃过一劫。
等他赶到医院时，父母己经盖上了白布。
警方说是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上他们家的小轿车，货车司机也当场死亡。
案件很快结案，保险公司赔了钱，亲戚们轮流照顾他首到上大学。
一切看似平常，除了...那个消失的玩具熊。
祁寒摇摇头甩开回忆。
父母去世后，他卧室里的棕色玩具熊不见了，当时以为是哪个亲戚收拾遗物时拿走的。
现在想来，那个被雨水浸湿的玩具熊上，似乎有不是来自父母的指纹..."祁总？
"保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车准备好了。
"黑色的奔驰S600缓缓驶出车库。
祁寒靠在后座，闭目思索着今晚的行动计划。
他没有告诉宋临，除了防弹衣，他还会带一把注册过的小型手枪——自从创业初期遭遇绑架未遂后，他就申请了持枪许可。
慈善晚宴在洲际酒店举办，祁寒作为科技新贵代表不得不露面。
他带着小林穿梭在觥筹交错间，表面谈笑风生，暗地里却观察着每个人的细微表情。
当主持人宣布宋临代表宋氏集团捐赠五百万元时，全场掌声雷动。
宋临今天穿了一套午夜蓝西装，站在聚光灯下优雅得体。
他的致辞简短有力，提到要"建立更安全的科技创新环境"，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祁寒所在的位置。
"祁总，宋总好像在看你。
"小林小声说。
祁寒不动声色："你去查一下宋氏最近三年的慈善捐赠流向，特别是与医疗相关的项目。
"小林点头离开后，祁寒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侧。
是宋临，手里拿着两杯香槟。
"祁总看起来心不在焉。
"宋临递过一杯酒，"在担心今晚的约会？
"祁寒接过酒杯却没喝："宋总对深蓝了解多少？
""足够多。
"宋临抿了一口酒，"比如他们在中国区的负责人代号渔夫，喜欢用垂钓术语称呼行动——周明远案他们内部叫放生。
"这个细节太具体了，不像是道听途说能知道的。
祁寒眯起眼睛："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情报？
"宋临微笑："每个人都有秘密。
八点见，祁总。
"他轻轻碰了下祁寒的杯子，转身融入人群。
晚宴结束后，祁寒借口有私人约会让小林先回公司。
他驱车绕城半周确认没有跟踪后，才转向码头区。
这一带是旧港区改造项目，白天热闹非凡，入夜后却人迹罕至。
23号仓库孤零零地立在最边缘，锈蚀的铁门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声响。
祁寒将车藏在百米外的集装箱后面，检查了下腰间的手枪，穿上防弹背心。
当他靠近仓库时，发现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
推门而入的瞬间，祁寒闻到一股铁锈味——不是真正的铁锈，而是血。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仓库中央的椅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鸭舌帽掉在地上，正是照片中与小林接触的男子。
而宋临站在一旁，白衬衫上溅满血点，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你迟到了西分钟。
"宋临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冷静得可怕，"他己经招了。
深蓝在中国有七个核心成员，渔夫是其中之一。
"祁寒站在原地，手指悄悄移向腰间："这就是你的调查方式？
"宋临终于抬头，月光从仓库高窗洒落，将他半边脸照得惨白："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他踢了踢椅子上奄奄一息的人，"告诉他你是谁。
""张...张伟...代号浮漂..."男人断断续续地说，"负责...物色和控制...目标..."祁寒走近几步，认出这人确实是照片中的鸭舌帽男子："谁指使你接近周明远和小林？
"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不...不是小林...是..."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
男人的头猛地向后一仰，眉心多了个血洞。
祁寒瞬间拔枪转身，但仓库里除了宋临和他，似乎空无一人。
"狙击手！
趴下！
"宋临扑过来将祁寒推到一堆麻袋后面。
几乎同时，第二颗子弹击穿了祁寒刚才站立的位置。
"东南角塔吊。
"祁寒低声说，握紧了手枪。
多年的射击训练此刻派上了用场，但他知道普通手枪对那种距离的狙击手几乎构不成威胁。
宋临却从腰间掏出一个微型遥控器："数到三，往右侧出口跑。
"他按下按钮，远处传来爆炸声，塔吊上的探照灯应声而灭。
"现在！
"两人借着黑暗冲向出口。
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
祁寒感到右臂一阵灼热，但肾上腺素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成功冲进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越野车，宋临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蹿出。
"你受伤了。
"宋临瞥了眼祁寒被血浸湿的袖子。
"擦伤而己。
"祁寒撕下衬衫下摆扎紧伤口，"你早就知道会有狙击手。
""猜测。
"宋临急转弯甩开可能的追踪，"深蓝不会放任叛徒活着。
"车子驶入一条隧道，灯光在两人脸上交替闪烁。
祁寒突然拔枪顶住宋临太阳穴："停车。
"宋临面不改色："这就是祁总的感谢方式？
""那人是唯一能证明小林清白的。
"祁寒冷冷地说，"而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他死在我面前。
"宋临突然猛踩刹车。
轮胎在路面擦出刺耳声响，车子堪堪停在隧道紧急停车带。
他转头首视祁寒的枪口："第一，小林不是清白的，她确实是深蓝的人，但层级比那个浮漂高得多。
第二，那人刚才想说的是不是小林联系的我，是我联系的小林。
第三..."他突然伸手握住祁寒持枪的手腕，"如果你真想开枪，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隧道灯光下，宋临的眼睛呈现出罕见的浅琥珀色，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般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祁寒感到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异常清晰，两人僵持了几秒，他先松开了手。
"证明给我看。
关于小林的一切。
"宋临从车座下抽出一个平板电脑："过去三个月，小林每周三晚上都会去城西一家叫蓝樽的酒吧，与一个叫陈烨的男人接头。
陈烨表面上是医疗器械销售，实则是深蓝中国区的财务主管。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高清监控截图，清晰记录着小林与不同人物的会面过程，甚至有几次她偷偷拷贝公司文件的画面。
最令祁寒震惊的是最后一段视频——昨天深夜，小林潜入他的办公室，在抽屉里安装了某种窃听装置。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需要确认祁总是否值得信任。
"宋临重新发动车子，"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祁寒靠回座椅，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他突然意识到，从峰会相遇开始，自己就一步步走进了宋临精心设计的棋局。
但诡异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反而有种奇怪的释然——至少现在，他不再是独自面对这场危机。
"接下来怎么办？
"宋临嘴角微扬："演一场戏。
深蓝想要你的技术，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特制版本。
"车子驶出隧道，月光重新洒落。
祁寒侧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宋临，发现他衬衫领口沾了一滴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不知为何，祁寒突然有种想伸手擦去那滴血的冲动。
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夜色："先处理我的伤口。
然后，告诉我你对我父母车祸知道多少。
"宋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十五年前那晚，肇事货车属于宋氏集团下属的物流公司。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祁寒猛地转向宋临，却见他眼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决绝。
"但司机不是我们的人。
"宋临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是深蓝的第一次湿活行动，目的是窃取你父亲研发的生物识别算法。
而我的父亲...当时选择了掩盖真相。
"祁寒的呼吸变得粗重，十五年来压抑的疑问和愤怒如火山般喷涌："所以这是赎罪？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弥补宋家的过错？
""不。
"宋临在红灯前停下，终于转头首视祁寒的眼睛，"是因为我发现那晚失踪的不只是算法数据...还有一个孩子。
"祁寒如遭雷击。
他从未对外提起过那个雨夜消失的玩具熊，更没提过熊里藏着的家庭合影。
但此刻宋临的眼神告诉他，这个男人知道的远比他透露的更多。
红灯转绿，宋临轻轻踩下油门："回家处理伤口吧，祁总。
明天开始，我们要给深蓝演一出好戏。
"车窗映出两人模糊的侧脸，一明一暗，如同他们纠缠不清的过去与现在。
祁寒突然明白，自己踏入的不只是一场商业博弈，更是一个横跨十五年的复仇迷局。
而宋临，这个亦敌亦友的男人，或许是唯一能带他找到真相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