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更低了,像随时要落到头顶,压得白瑾喘不过气。
她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小短裙,另一只手轻轻握成拳,努力维持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包,跟在李仁远的背后,踏过一片片潮湿泥地。
脚下每一步都黏糊糊的,像踩在发了水的年糕上。
“爷爷……”她软声开口,“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声音奶气十足,带着刚刚好的疲惫感。
李仁远笑了笑,语气平和:“快了,再翻过前头那个坡,就能见到镇子。”
白瑾点头,继续咬牙。
但她内心己经开骂了:“再翻坡?
你走的是山道好不好!?
爷爷你是不是练过腿功啊?
社畜根本撑不住啊!”
她小短腿飞快地运作着,披着“软萌萝莉”的皮,里头却是个深知资本压榨真相的都市打工魂,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得太没用。
她在压低重心、维持呼吸节奏的同时,也在默默观察西周。
西周草丛很高,但不是那种妖气冲天的危险区。
只是普通山林,偶尔能看到一只窜进灌木的小兽,尾巴圆圆的,动作很快,明显不是“妖怪级别”。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湿甜味,是草根和泥土混合后的味道。
她能感应到一种物质,像空气中融化的丝线,若有若无地漂浮,贴着皮肤滑过,应该就是所谓的灵气?
“……灵气存在,说明确实是个修真世界。”
她心里默念。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剑光纵横的仙侠世界。
这是现实感十足的修真地界——有灵气,却不容易用;有术法,却得苦练;活下来,不靠命定,而靠熬。
正当她思绪翻飞的时候,前方的林木终于疏开了。
入眼,是一条不宽的小河,水流平缓,河边是低缓草坡,几间泥墙屋子歪歪斜斜地立在远处,屋顶有炊烟升起。
“前面就是青柳镇。”
李仁远停下脚步,像是怕她累着,特意慢了下来。
白瑾仰头看了看他,又转眼望向前方的村镇。
天灰,地暗,房子老,路面泥泞不堪。
但她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不再是森林深处的独自逃命,也不是浑身泥污地躲在树根后哆嗦。
哪怕这里再破,再土,再没技术含量——至少是“人住的地方”。
她忍住那股差点冲口而出的“终于能苟了”的情绪,语气乖乖的:“嗯,真好。”
镇口的木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两根木柱己经歪到像歪头发型,柱子之间挂着一块脱色严重的木牌,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青柳镇”字体像是边写边打瞌睡写出来的,还缺了一撇。
白瑾小声吐槽:“这招牌写得也太摆烂了吧……”李仁远似乎没听见,依然走在前面。
她悄悄加快步伐追上,边走边环顾这村镇。
镇不大,但有点生活气息。
几户人家围着泥巴屋子坐着剥玉米,一群赤脚小孩拿着自制弹弓互相射豆子,有个胖婶子拿扫帚在追打一条偷肉的狗。
地上坑坑洼洼,几处积水反光得刺眼,空气中有烟火和锅巴的味道混在一起。
不是繁华,也不是仙气。
是底层人扎根求生的修真角落。
白瑾小鼻子一动,肚子应景地“咕”了一下。
李仁远瞥了她一眼,笑道:“饿了?
家里还有些米和草药,今晚熬点药粥。”
白瑾轻轻点头,脸上是配套的“乖宝宝点头包”。
心里却己经摆出灵魂剧本吐槽:“为什么是药粥?!
你不如给我一碗热汤泡饭好不好!?”
---李仁远家位于镇子西头。
靠着河的一栋老房子,小院斑驳,墙上爬满藤蔓。
门是歪的,院墙有缺口,一看就是“修士退隐生活用房”。
白瑾站在门口,打量着这破院落。
“……挺破的,挺符合我现在的状态。”
她心态良好:反正活着就行。
李仁远推门进屋,回头招呼:“地方简陋了些,先委屈你。”
“谢谢爷爷。”
她软声应着,态度恭敬。
屋里条件说不上好,也没多差。
几堆药材摆在角落,整洁归整洁,就是气味太冲。
桌子擦得发亮,灶台还在冒热气,看得出来是个自己过日子的修士。
墙角有个陶罐,裂了一个大口子,下面垫了几本书,居然挺稳。
“坐会儿,我找点衣服给你换。”
老者走进内屋翻找,白瑾在屋里西下看,心里开始默默做起逃生演练:“门老,窗松,房顶一半是木头,灵气聚不住……但***倒是容易。”
很快,一套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小衣裳被递到她手里。
她点头接过,走到屏风后。
动作有些别扭,衣料摩擦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锁骨清晰、肩窄腰细,小腿细得仿佛一捏就断,整个人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感觉。
没有镜子,但低头一看就明白了:这副身体,顶多十二岁出头。
白瑾换衣服的手指总是停顿,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怎么看怎么陌生,羞耻感像火一样从脖子烧到耳尖。
脸红彤彤的,但还是要继续。
只见她手脚麻利,一边换一边快速给自己打包逻辑:“这一世十二岁萝莉开局,没有外挂,没有人设buff,只能靠脸和命。”
“不过还好,我脸嫩,命……也算捡回来了。”
---饭很快端上来,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粥。
白瑾捧着碗,看着那种淡黄色的浓稠流体,内心充满怀疑。
轻轻喝一口——“呃啊啊啊啊!
这苦味是不是能泡死整片田!”
她脸都快皱成了包子,却仍小口小口咽下去。
李仁远坐在对面,一边泡药材一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这方子是温养气血的,苦是苦了点,身子好得快。”
“……嗯。”
她乖乖喝完,默默放下碗。
修真世界不信巧劲,只有老实人能活。
哪怕这老实人是一口一个“爷爷”的伪萝莉社畜。
---夜里下了雨。
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有节奏地敲进她耳里,像是细细的锣鼓声。
屋里点着油灯,火苗晃着影子。
白瑾躺在床上,盖着旧被子,小脸埋在枕头里,只留一双眼盯着天花板。
她缓缓伸出手,掌心一动,隐隐间感应到空气里那股丝丝缕缕的灵气。
“……不多,但能用。”
她低语。
门外,李仁远淡淡道:“你能感应灵气,就说明根还没坏。”
“只是弱了点。”
白瑾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她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修行。
天赋是命,资源是命,但更重要的是活下去的技巧——她在都市里卷了十年,现在要在这修真世界,再卷一百年也行。
反正,她从不怕穷,只怕死。
翻个身,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轻声嘟囔一句:“下一世能不能让我选个富一点的身体?”
风没回应她,只有雨点继续敲着屋檐,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