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慢慢适应了挖河道的活计,与当地的农工们相处甚好;卫氏也脱离了贵女的做派,与窝棚和附近的农妇们都相处融洽。
静海县县太爷下令,河道两岸己经筑好河堤的沙土上,全面种上桑树苗,来年开始养蚕,由各村统一调配人手及产出。
顾家不是静海县的村民,没有分到任务,但是有的农户有人去县城或者镇上打零工去了,需要找人代工,里正从中调节,让她们母女参与种植桑树苗,计件发工钱。
衙门让人去浙江学了种桑养蚕的经验,各村代表去县里学好,回来就开干起来,村里周家在县城开着铁匠铺子,一家人都在县城帮忙,就雇了顾家母女帮着收拾桑田。
卫氏有活干很开心,她来到这里后一首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好,这下子有了事情干,很欢欣雀跃。
带着女儿早早的来到里正家领了部分桑苗,背着往收拾好的周家沙地去,沿途己经有几家开始干起来,他们把沙地挖出一道道垄沟,让桑苗栽在垄顶,江南一带雨水多,桑树喜干,这是防止烂根的。
到了周家地块,卫氏也学着村民,把地分出一道道垄沟。
顾远蓉没有锄头,等卫氏垄好两排地,自己就解开一捆桑苗,把一株株的桑苗给种起来。
用小铁锹挖出一个小缝,把一株桑苗塞进去,周而复始,速度不快,但是对于八岁的娃子来说,己经很能干了。
垄了西五排地,卫氏手都不能抬了。
顾远蓉看出了母亲的艰难,把她拉着坐在地头休息一下,“母亲,女儿给您松松筋骨,休息会子再去干效果会更好。”
卫氏从没干过农活,开始一腔热血的蛮干了一阵,这下子肯定是浑身酸痛。
卫氏看小小女儿奋力为自己捏肩捶手臂,心里很是熨帖,“我的宝儿真是贴心,好了,娘我坐一会儿就好,”卫氏抓住女儿的小手,打开一下,满是水泡,“呀!
快不要捏了,接下来也不许你再种树,在娘旁边给娘递递树苗就行!”
娘看着女儿虎口的水泡,心都揪了起来,差点眼泪掉了下来,不过她再也不是京中贵妇,女儿也不是贵女,没有资格为点子水泡流泪。
她忍着鼻头的酸意,轻抚着女儿的头,什么也没有说,休息了一会儿又有了力气,就起身又去刨地了。
顾远蓉看着母亲坚决的样子,也不过多坚持,给卫氏递水擦汗,补充树苗。
劳作了几天,终于把周家的三亩桑地全种完,扬州雨水多,倒也不用日日浇水,桑苗没几天就打起来了精神。
顾远蓉和母亲日日来看看桑田,看着桑苗越长越大,长成枝繁叶茂的桑树。
到了昌隆二年春,里正通知各家去领蚕宝,顾卫氏还是被周家雇着养蚕,窝棚区的己经移走了,成了桑田。
这一年静海县的河道挖了十里地,己经换了几茬村民来服役,换一波,窝棚就跟着河道往前挪一段。
周家在村里算是富户,开始养蚕了,给顾家一间屋子吃住,就在周家准备的蚕室旁边,是周家北面的一排小屋,和隔壁人家有个一米二三的土围墙,北屋有后门给顾家出入。
顾远蓉看着一间屋子大概十平,比起窝棚,顾家三人己经觉得住进豪宅了。
静海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卫氏手脚全生了冻疮,现在有了遮风避雨的屋子,这个冬天好熬多了。
卫氏完全没了京城贵女的样子,干起活来爽朗利索,村里人倒是刮目相看了。
可能在去年,卫氏那身段和气韵,和村里人格格不入,不接地气,所以得不到村妇们的真心欢喜。
现在看着京城来的贵妇,和她们一样的干活,一样的穿衣住行,就感觉可亲得多了。
顾璟不日日回来,跟着劳工们一起住着窝棚,半个月来一次周家,看看她们母女,他们夫妻还是那么恩爱,都没有嫌弃对方变风霜的容貌,粗糙的皮肤。
趁着小姑娘熟睡了,总要亲亲热热一番相拥而睡。
小远蓉也有自己的小床了,顾璟用砖块做脚,把几块木板钉在一起,做了床板,卫氏在镇子上买了粗布,给女儿做了一顶床帐和一床铺盖,尽可能的给女儿有个舒服的独立空间。
顾远蓉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很感动的。
在她前世,爷奶是只知道种地毫无情趣的老人,父母是在魔都靠手艺谋生的,每日回到出租屋,都是疲惫又麻木,有点精力就要盘算着给家里添置些什么,根本就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
她混职场,都是各地来的精英,充斥着竞争,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不专注干好工作,就违背了背井离乡来到魔都的初衷。
她连谈恋爱的时间都不敢有,从个小职员到总监,她付出了别人十倍的辛苦与才智,终于在魔都站住了脚,却来到了这里,一夜返璞归真。
还好有个温馨的小家,虽然没有穿在顾家富贵时,但顾远蓉觉得还不错,能重来一回,慢慢享受亲情和生活。
她们母女跟着村民,在里正家认认真真的学了几天,把养蚕的注意要点学会了,领回孵好的蚕宝宝,开启了采桑养蚕的模式。
通过娘俩每日采摘新鲜脆嫩的桑叶、分出强弱蚕宝,每龄清理一次蚕筐,做好消毒防范。
一厘米长的小蚕宝一天天被养大,成了指头粗的白胖宝宝,快要到结茧的时候了。
这是第一批,各户只领到一千只蚕宝,但是夜深人静时,千只蚕宝啃食桑叶的声音还是很壮观的。
顾远蓉日日在蚕宝的窸窸窣窣啃食声中入眠,梦想着交足周家份子后,自家还能盈余多多的蚕茧,挣来此生的第一笔收入。
胖蚕宝马上进入结茧期,母女把准备好的竹笼,一个个轻轻排在蚕筐上,静待收获。
两日后的早晨,母女来到蚕室,看到一个个竹笼里,全是云朵般的蚕茧,心里乐开了花,顾远蓉差点想抱起母亲转圈圈,后来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就拉着卫氏的手转圈圈,欢笑声充斥了整个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