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的指尖触到金丝楠木接缝处的血痂时,子时的更漏正渗出第一滴寒露。
夜澜的蟒袍逶迤在密室石阶上,像一条盘踞的毒蛇。
他苍白的手指搭着鎏金暖炉,炉灰里半融的银票残骸显露出"漠北通宝"的印记,惊鸿的脊背瞬间绷紧——这是她三日前亲手烧毁的赃款凭证。
"爱妃连朕的私库都要验货?
"夜澜忽然攥住她翻查暗格的手腕,惊鸿的银簪磕在楠木柜上,震落簌簌金粉。
那些粉末飘进青铜雁鱼灯的焰心,炸开幽蓝火星,照亮柜门内壁密密麻麻的刀痕——每道刻痕间距三指,正是柳氏剑法的起手势。
惊鸿的呼吸窒在喉间。
她认得这些痕迹,八岁那夜,父亲就是用这般剑势将她塞进祖祠暗道的。
此刻那些刻痕里渗着新鲜血珠,顺着楠木纹理汇成"昭明十三年"的字样——正是柳氏灭门的年份。
"陛下这戏法变得拙劣。
"她突然反手扣住夜澜命门,簪尖挑开他襟口盘扣,"用鸡血混着朱砂仿旧,连金丝楠的沉香都盖不住腥气......"话音戛然而止。
夜澜心口***的肌肤上,赫然烙着柳氏宗族的玄鸟图腾。
惊鸿的簪尖在那烙印边缘轻颤,听见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要验真假...咳咳...何不尝尝味道?
"他猛地扯开衣襟,惊鸿猝不及防撞上那片滚烫的肌肤。
玄鸟图腾在唇下突突跳动,铁锈味混着龙涎香冲进口鼻——这血,竟带着柳氏秘传毒方特有的苦杏味!
密室外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
夜澜的瞳孔骤然收缩,蟒袍广袖卷灭烛火的刹那,惊鸿被他按进金丝楠木柜的暗格里。
楠木沉香混着他衣襟间的血腥气灌满鼻腔,她听见羽林卫的铁靴踏碎满地琉璃盏。
"禀陛下,夏姑娘的暖轿到了。
"惊鸿的指甲掐进夜澜后背,那声"夏姑娘"让她想起翡翠血泊里的狼首图腾。
三日前典当南诏翡翠的,正是戴着昆仑奴面具的夏瑶——夜澜口中那位"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让她候着。
"夜澜的唇擦过惊鸿耳畔,指尖却摩挲着柜门内某道凸起的刻痕。
机括轻响,暗格底部突然翻转,露出浸在血水里的鎏金匣。
惊鸿的银簪突然发烫。
匣中那方染血罗帕,与她从火场抢出的母亲遗物分毫不差。
帕角用金线绣着的半阙《鹊桥仙》,正是父亲大婚时亲手所题!
"陛下连死人遗物都要作赝?
"她攥住夜澜的腕骨按向血水,却摸到他掌心狰狞的灼痕——那伤疤形状,竟与柳氏玉玺的边角严丝合缝。
夜澜突然闷哼一声,咳出的血溅在罗帕上。
惊鸿眼睁睁看着那抹猩红渗进金线,原本残缺的诗句竟浮现出后半阙:"...玄铁为契山河盟"。
窗外传来第二声更漏,夜澜的手突然探进她松垮的衣襟。
惊鸿反手要刺,却触到个冰凉的硬物——他竟将染血的罗帕塞进她贴身暗袋,指尖顺着脊柱划下时,在腰窝处按下个诡异的穴位。
"子时三刻..."他喘息着咬破她肩头,"带着这个去东华门,见见你朝思暮想的...咳...灭门证人。
"惊鸿踏着屋脊残雪奔向宫门时,怀中的罗帕突然渗出黑血。
东华门外的老槐树下,佝偻身影裹在褪色宫装里。
那妇人转身的瞬间,惊鸿的银簪脱手而出——那张布满烫伤的脸,竟与记忆中喂她桂花糖的乳娘重合!
"小姐...老奴等了您十年啊..."老妇颤巍巍举起枯手,掌心的玄鸟胎记在月光下泛青,"那夜先帝的玄铁卫冲进来时,老爷把玉玺..."破空声骤起。
惊鸿旋身甩出披帛卷落毒箭,老妇的惨叫却己撕裂夜幕。
她扑过去时,只接到一具正在融化的躯体——夏瑶的独门腐尸散,正从老妇七窍钻出青烟。
"柳掌柜也来赏月?
"夏瑶的暖轿停在槐影里,她纤指挑开轿帘,腕间玉镯叮当,"呀,这嬷嬷不是三年前偷盗御膳的..."惊鸿的银簪贯穿轿帘,夏瑶却轻笑着抛出个物件。
那东西滚落脚边,竟是半枚染血的柳氏玉镯——内侧刻着"瑶"字的金丝,在月光下刺痛人眼。
"陛下总说臣妾像他故人..."夏瑶的蔻丹抚过玉镯裂痕,"如今看来,柳姐姐才是正主?
"宫墙内突然传来丧钟。
惊鸿的罗帕在怀中剧烈震颤,血渍竟显出行小字:"子时焚帕,可唤玄铁"。
她咬牙掷出火折子的刹那,夜澜的蟒袍掠过宫墙,将燃着的罗帕卷入袖中。
"爱妃这是要焚诏谋反?
"他苍白指尖捏着未燃尽的帕角,火光映出那行金线暗纹:"玄铁卫听令,诛"——后面的字迹被血渍吞没。
夏瑶的暖轿突然炸裂,十二柄淬毒弯刀破轿而出。
夜澜的暖炉砸向惊鸿脚边,火星溅上她裙摆时,惊鸿嗅到了漠北狼毒的味道——这刺客,是他亲手放进来的!
"陛下...好算计..."她咳着血沫笑出声,任由毒刃刺入肩胛。
夜澜的瞳孔在那一刻紧缩,他徒手攥住滴血的刀锋,将惊鸿扯进怀里时,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惊鸿的银簪趁机刺向他心口,却在触及玄鸟图腾时陡然转向,挑开了他束发的玉冠。
青丝散落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颈浮现的前朝刺青——那正是玄铁卫死士的印记!
"原来陛下..."她染血的唇贴上他耳垂,"才是柳家养了二十年的...狗。
"宫墙外传来第三声更漏,夜澜突然咬住她染毒的伤口。
惊鸿在剧痛中听见他含糊的冷笑:"现在,主人该给狗...咳咳...系上链子了。
"他染血的齿间吐出枚金铃,铃芯里嵌着的,正是柳氏玉玺缺失的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