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说：妈，我得了抑郁症，我想养只猫！我妈说：那么娇贵的玩意儿，
随便生个病都要几千块，省下这个钱，妈妈帮你存起来，以后给你买房不好吗？
看我没回应，我妈又说：抑郁症啊就是闲的，你晚上再去多打一份工，
把自己累透支了就没空抑郁了。01得抑郁症的起因是我发现我妈根本不爱我。
我在网上刷到爆款提问。家庭条件不好，想让女儿给儿子买房，怎么和女儿开口？
赞最多的一个回答是。开口不就没戏了吗？我每个月让女儿打八千，美其名曰给她存首付，
今年儿子已全款买房买车，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撒。通常看到这种重男轻女的帖子，
我只会感慨一下世界的参差，然后划走。本来这次也是要划走的，
但八千的数额凑巧和我每个月转账给妈妈的数额一样。名末的语气词也不一样。
但眼角扫过 IP，是重男轻女的重灾区，不是我老家，
也许是我们那个省份的人去旅游了吧。恰在这时，手机振动，妈妈发来微信。月月，
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你还没给妈妈转账呢。从小到大，
爸妈对待我和弟弟的态度是吃喝用一碗水端平，我和弟弟因为上的不是同一所学校，下雨天，
妈妈甚至有时只会给我送雨伞。爸爸说你就惯着吧，谁家妈妈像你这样偏心？
妈妈总会娇嗔地翻个白眼说：男孩子皮实，淋不坏的，
我们家明月可是我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所以在我毕业工作后，我妈说担心我存不住钱，
让我每月转她 5000，她帮我存首付时，我立马答应了。仔细算算，从最初的五千，
到现在的八千，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月月，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你还没给妈妈转账呢。
不知道是不是失误，妈妈把信息撤回去又原封不动地发了过来。如果是以前，我妈这样说，
我肯定马上就把钱转过去了。可今天，莫名其妙地，心里隐秘地升起了想试探的欲望。
我妈的消息又来了。月月，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大？爸妈不在身边，
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呀。我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可真是没良心啊，
帖子里那人怎么可能是我妈，也只有那个 IP 地址才能产出那种奇葩吧？想到这里，
我打开转账界面，输入八千，在输入密码最后一个字母时，我又停了下来，
我把界面切到微信。妈妈，我存了多少钱了？差两千就四十万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公司最近效益不好，都在传可能会降薪，有点存款心里踏实些，
钱过几天我会转过去的。我妈马上发了一个三千块的红包过来。心里有事就和妈说，
别憋在心里知道吗？我把红包退了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又另外打了两千过去。妈，
先打两千凑够四十万。我妈秒收，然后发了一个喜笑颜开的表情。看到妈妈痛快收下，
我的心里终于踏实了。那就元旦放假把剩下的六千亲手交给她，顺便再给她一个惊喜吧 。
02第二天一睁眼，潜意识让我又打开了那个帖子。这个高赞回复下面盖起了高楼。
骂的人很多，但也有人好奇她的女儿怎么会每个月心甘情愿转账。
楼主对于那些骂她的通通骂回去。接着她又洋洋得意地分享了她的经验。
日常要一碗水端平，甚至要表现得更偏心女儿，这样女儿才能相信我爱她撒！
夏送雨伞冬送寒衣，这些小事不用额外花钱还能让女儿感受到温暖。
如果大雨我就儿子女儿一起送，如果毛毛雨我就只给女儿送，
反正那点小雨连我儿子的头发都打不湿。看到这里，我的心剧烈颤动起来。十分凑巧的是，
冬天的时候，我妈也给我送过几次寒衣。我记得最近一次送羽绒服是我初三，
青春期的我已经爱美了，也羞于向同学展示我妈宝女的一面。学校有冬款校服，
女孩干净，两套校服足够替换，所以我没有属于自己的羽绒服。
我不想穿那件爸爸的旧羽绒服。我妈却仿佛没有看清我眼中伤人的嫌弃，
轻手轻脚帮我把羽绒服套在了冬款校服外面。那天我妈陪着我坐公交车回家。我发脾气，
全程低头，一路上都没理我妈。晚上睡觉前，我妈敲门进来和我道歉，她的眼睛红红的。
月月，爸妈没本事，没钱买车接你上下学，可这么冷的天，万一我的小公主冻坏了，
妈妈心疼啊！别生气了，妈妈知道给你丢人了，妈妈以后不去就是了。
当时我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本就不多的青春期叛逆仿佛被那夜卑微又伟大的母爱清洗了个干净，
只余下了铺天盖地的愧疚折磨着我的良心。从那次以后，我就变得更听话了，
我在心里发誓，就算我不能让这个家变得富起来，也绝对不能拖这个家的后腿。
高中弟弟的生活费一千二，我只要六百，每次妈妈把多出来的六百块偷偷塞我包里，
我又会再塞回去。在这样偷偷摸摸的爱意滋润中，我变成了一个自立自强的别人家的孩子。
楼主还在继续回复。工作了也不能一味和她们要钱，东西更是不能主动要，当然了，
嘘寒问暖不能停转账不及时可以主动问一问，但是如果她们经济上遇到困难了，
也要适当转点钱哄骗一下。我注意到了，她用的是哄骗，甚至不是安抚。
过年过节过生日就更简单了，提前设个闹钟，转个 666 的红包，又体面又好看
我的心彻底跌入谷底，到了这一刻，我终于百分之百确定了，这个楼主就是我妈。
666 的红包我收的可多了，当这些盛满了爱意的 666 红包积攒到一定数量，
就会变成翻倍的爱意，
变成戴在我妈手腕上的一个金镯子又或是我妈嘴里周围人都有而她没有的新兴物件。
我就随便一说，买回来妈妈也不会用，你快别浪费钱，唉，年纪大了要被时代淘汰啰。
我最听不得我妈叹气。她一叹气，我就会丧失理智，我会毫不犹豫地刷信用卡，刷花呗。
有网友充当了我的嘴替，疯狂骂她。她却一点不在意。现在的社会对男孩多苛刻啊，
女孩没有房子有人要，男孩没有房子有人嫁吗？我把儿子生出来就要对儿子负责，
你们这些没有责任心的父母，我和你们说不着。骂我的要么生不出儿子，
要么家里女儿不舍得给你们花钱，你们就是嫉妒我又有面子又有里子。你家拆了六套房，
你给了儿子女儿各三套，你是傻子吗？你不给女儿房子她敢不给你养老吗？
03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区，我悄悄退出了界面。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想骗骗自己，
五年我给了我妈四十万，我妈工资 三千，我爸工资四千，我弟赚的不够他自己花，
还要我经常三五百地接济。老家就算是十八线，一平米也要六千，全款买房买车，可能吗？
我打开弟弟的微信，想直接问他。可他会和我说实话吗？我想起弟弟喜欢爬山，
我打开他的朋友圈，翻看他的动态照片，里面的很多照片里都出现了大熊户外的横幅。
我找到了这个驴友群，用小号混进去，在驴友的友好起哄中，我发了一张全身露脸照，
照片是我本人，但身高和脸都略加渲染，美得连我弟都没认出来。
在里面潜伏了几天我才发现，我弟弟穿的那些丑衣服居然都是户外专用里的顶级贵货。
弟弟在群里给人的感觉是具有松弛感的本地富二代。
而我刻意营造的人设是自卑漂亮的外地穷女孩。在一次发红包活动中，
我抠抠搜搜发了一个三十块的红包。群里人都默契地不点我的红包，说我才毕业五年，
外地女孩压力大手里肯定没余钱。发红包这种事让群里有钱的哥哥们发就行了。
一番红包雨后，我含蓄地问。可是明星哥和我同岁啊，也是工作了五年，
你们怎么让他发那么多红包啊？群里顿时炸了。哎呀，小月妹妹你怎么还护上了？
你可别同情他，他本地人，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这群里就属他过得最滋润。
我弟佯装生气地出来说了起哄的人，紧接着又谦虚地说：我就一个挂靠公司的小职员，
没什么钱，全靠着父母帮衬。群里人说挂靠政府单位的职员一样算公务员，
又夸司明星年轻又稳重，不像其他的本地富二代张狂到让人生厌。
一水的夸奖变成具象化的文字呈现在我眼前。这些美好都是属于司明星的。
这一刻他的形象不再矮胖丑陋，变得如人民币般熠熠生辉。如果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知道他是什么鬼德行。我他妈都要爱上他了。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可以吸着我的血变得这么松弛这么幽默这么招人喜欢？这个群待久了真让人抑郁，
可是我又忍不住一次次进去窥伺司明星的幸福。吸血鬼会有报应吗？我很快得到了答案。
——并不会！04我还没想好元旦要给我的家人送什么惊喜大礼，我妈的微信又来了。
她问我元旦放几天，又说想我了，要是假期长就回家住几天，她给我做点好吃的补补。
我说假期加班费高，不回去了。我妈关心了我几句，很自然地把话题又转到了转账上。
我不再回复。半小时后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最平常不过的关怀却变得仿佛句句都暗藏着算计，我静静听着，心里明明难受得要命，
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发出来。我怕我一开口就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我妈会彻底和我撕破脸，
她会连投射到我身上的那一点虚妄稀薄的爱都收回去。我更怕撕破脸，
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四十万彻底无望收回。看吧，摆脱了亲情桎梏的我和我妈一样精于算计。
我的哭声还是不小心溢出来，电话里的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半分钟后，我挂断了电话。
我妈的下一通电话终于透出了不耐烦的意味，但多年演员的素养让她很快压住了这份失态。
明月，你是哭了吗？你可别吓妈妈，是不是想家了？我给你寄了你大姨做的喜饼，
可好吃了，吃点家乡特产就不难受了。我还给你寄了我腌的萝卜头，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说比猪蹄还好吃……我吐了！真的吐了！在三摄氏度的晚上，
在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费走路回家的途中，我生硬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妈，
我们这边有卖喜饼的，八块钱可以买一大包，别寄了，东西都没有运费贵！
我和弟弟一样也爱吃猪蹄，我就是装着爱吃萝卜头，
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因为买不起两个猪蹄内疚地在我面前哭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后，
我再一次开口。妈，我得抑郁症了，我想养只猫。05电话两头同时陷入寂静，
唯有呼吸清晰可闻。我以为这会是一场爱的博弈，我以为我妈对我还是有一点点微薄的爱的。
事实证明，我错了。我妈首先打破了沉默。那都是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才能养的，
那么娇贵的玩意儿，随便生个病都要几千块，省下这个钱，妈妈帮你存起来，
以后给你买房不好吗？看我没回应，她又说：抑郁症啊就是闲的，
你晚上再去多打一份工，把自己累透支了就没空抑郁了。我拿起了手边画图的钢尺，
一下一下狠狠划自己的手腕，心太痛了，手腕竟然感觉不到痛。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
除了对我妈，我对周围的人没有太多的共情能力，可我装得很好，现在日子过成这样，
那就让本能来吞噬我吧。元旦前一天，我妈不请自来。下班回到家，
看到我妈跺着脚在门口打转。我的眼泪瞬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我妈上下打量着我，
眼神在我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抱住我，轻轻拍打我的背。你个死孩子，
嘴怎么这么犟，妈就说了你两句，你是准备一辈子都不理妈了吗？你想要妈的命吗？
我的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我们抱头痛哭，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声母女情深。我打开门，
我妈牵着我的手，和小时候牵着我手的姿态一模一样。我们一起放好我妈带过来的特产，
然后亲亲热热坐在沙发上互相试探。公司最近情况好吗？大城市压力也大，
要是公司情况不好，回家考个公务员，嫁个好人家，不会比大城市里过得差。也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有个房，再过两年我再存点钱买个车，那我也是细皮嫩肉的大小姐了。
我看我妈的眼神疯狂又灼热。妈，那时候我能养只猫吗？我妈没有接我的话茬，
她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喜笑颜开地打开手机给我看照片。看，又白净又斯文，
爸爸做企业的，妈妈劳动局的，家庭好，父母又和气。我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眼距很宽，
眉毛很淡，白净是真的，斯文看不出来。我真想说：妈，条件这么好，你自己嫁呗。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妈，条件这么好，你准备收多少彩礼？我女儿有才有貌，
最少也得八十万。看着我震惊的眼神，我妈赶紧找补。月月，你放心，
这个钱妈一分不要，妈先帮你存着，等你生了小宝宝，连带之前的一半还给你。可惜啊，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凑巧。这个男人我认识，他上学时把班里的同学都打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