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三十七年冬,突厥狼骑压境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沈知意正在刑部地牢验尸。
腐肉间的半枚青铜箭簇沾着紫绀色血渍,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蓝光——这是她本月第三次在死囚身上发现这种毒箭。
"沈大人,萧将军的加急文书。
"狱卒隔着铁栏递来染血的绢帛,边角处的狼头火漆己残缺不全。
展开的刹那,腐臭的地牢突然涌入边关风雪的肃杀之气:”腊月初七,突厥夜袭粮营。
三百守军皆中奇毒,创口溃烂见骨,症同天牢死囚。
望速查。
“沈知意指尖拂过"溃烂见骨"西字,忽然将验尸刀刺入死囚胸腔。
挑出的心脏泛着同样的紫绀色,血管中竟蠕动着米粒大的金蚕。
"备马。
"她扯下染血的麂皮手套,"去兵部武库司。
"武库司的青铜门在雪夜中泛着冷光,沈知意亮出刑部令牌的刹那,檐角突然坠下一具尸体。
死者身着驿卒服饰,怀中紧抱的密匣滚落雪地——匣中军粮账簿的夹层里,夹着半张烧焦的舆图,依稀可见"乌头岭"与"鹰嘴峡"的朱砂标记。
"沈大人好巧的手。
"阴影中转出紫袍宦官,金丝履踏碎舆图残片,"这种脏东西,还是交给内侍省处置为妙。
"沈知意药杵轻点,挑飞宦官指尖的毒针:"高公公的梅花镖越发精巧了,连淬的都是岭南金蚕蛊。
"她靴跟碾碎雪中的密匣机关,齿轮间掉出粒黍米——米芯泛着与死囚心脏同样的紫绀。
更鼓声穿透雪幕,远处突然腾起三道紫色狼烟。
沈知意瞳孔骤缩:这是萧逸尘约定的求援信号,本该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边关。
赤焰驹踏碎官道冰凌时,沈知意听见身后追兵的弩机声。
毒箭擦着耳畔钉入枯树,树皮瞬间溃烂成黑水。
她反手甩出淬药的银针,夜色中传来人体坠马的闷响。
边关城墙在暴雪中如巨兽蛰伏,沈知意甩出鹰爪钩攀上城头时,正撞见萧逸尘拧断探子的脖子。
青年将军玄甲覆霜,剑尖挑着的密信落款盖着兵部朱印:"粮草改道乌头岭,着萧凛所部接应。
""乌头岭三日前就被突厥占了。
"萧逸尘抖落信纸上的冰碴,露出底下暗纹——竟是沈知意在武库司见过的舆图残片,"沈大人怎么看?
"沈知意将黍米弹向火把,紫烟中浮现金蚕虚影:"将军不妨猜猜,这些蛊虫的卵,是怎么混进江南漕运的官粮?
"城楼突然震颤,狼嚎声撕破雪夜。
萧逸尘按剑转身的刹那,沈知意己翻出雉堞。
血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如旗,她单膝跪在悬空的吊桥铁索上,药杵尖端挑着条近乎透明的银线——线头延伸至关外漆黑的松林。
"牵机丝。
"她扯动银线,林中传来机括转动的异响,"三日内,己有二十七处陷阱被触动。
"萧逸尘的剑鞘突然压住她手腕:"西北三十丈。
"沈知意顺势望去,积雪覆盖的乱石滩上,几具"冻毙"的流民尸体正缓缓蠕动。
其中一人的破袄下,闪过抹青铜冷光——与刑部死囚身上的箭簇如出一辙。
"我要活的。
"萧逸尘的玄甲没入风雪。
"我要死的。
"沈知意药杵点地,淬毒的银针没入雪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