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雪仍在簌簌地下着,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寂静与寒冷之中。
随着轮胎碾过积雪的沙沙声突然凝滞,一辆轿车嘎吱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车上走下来三个男人西处张望着,见道路上没有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后备箱里抬出来一个佝偻着后背,面色苍老的女人。
“爸,大哥,这里没有监控,就扔这吧,她亲闺女好像就在这附近住,生死有命,反正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说着。
“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咳咳咳!”
“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畜生儿!”
黄莲强忍着爬起身,月光掠过她的面庞时,褶皱的皮肤如同风干的老树皮,两颊深深凹陷,法令纹如同沟壑,嘴角毫无血色,稀疏的发丝贴着头皮,几缕白发凌乱地垂落,寒风吹过她单薄的衣服,冻的瑟瑟发抖。
“看看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怎么配得上现在的阿力,”一个浓妆艳抹,风情万种,说话嗲声嗲气的女人走下车,挽着黄莲陪伴数十年的丈夫。
“妈,别跟她废话了,咱们赶紧走吧,就让死老太婆在这儿自生自灭好了,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人早就团聚了!”
说话的男人斯斯文文,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但对从小养育他,有求必应的黄莲却恨之入骨,看她躺在冰天雪地里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妈,外面天气这么冷,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大孙子都想奶奶了,咱们别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
另一个人也西装革履,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怕亲妈着凉不断催促着她上车,好像地上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是路人一般。
“你们,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供你们出国留学,娶妻生子,到头来却和亲妈算计我,让我老无所依,咳咳咳!”
“你们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她在哪!
你们需要钱,房子,车子的时候她在哪!
咳咳咳,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开公司了,她回来了!”
黄莲有气无力的诉说着。
“刘力,看在我一心一意跟你奋斗几十年的份上,你给我点钱,给个容身之处就行,不能这么狠心啊!”
黄莲知道这些年做生意家底殷实,但自己坚信这爷三个不会负她,就早早地交出了财政大权。
“我呸,还好意思说,要不是看你头脑灵活,会投资,能赚钱,老子早就受够了,跟你被扣了一辈子拉帮套的帽子,那是我的耻辱,以后咱们一刀两断,反正这么多年也没结婚证,你自求多福吧!”
男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要上车,还不忘先给旁边的女人打开车门。
“宝贝儿,你慢点,小心地上滑,别摔倒了啊,来,别碰到脑袋,我给你挡着!”
黄莲不可置信,听着他温柔对待前妻的声音,两人同床共枕过了几十年,他每次都是大呼小叫的喊她贱女人,臭女人,死女人。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抛下,挣扎的爬到丈夫的脚下,拽住他的裤脚,拼命地呼喊着:“求你们了,让我回家吧,等我病好了立马就离开,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她希望自己的恳求,能唤醒他们内心深处一丁点儿的良知。
可是无论她怎样声嘶力竭地喊叫,几个人都是无动于衷,丈夫一脚甩开了她冰冷的双手,快速地钻进汽车里,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眨眼间,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留下黄莲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的呼喊声渐渐被寒风吹散,仿佛这个世界己经将她遗忘。
“我这是报应啊,自己善良的老公和乖巧的女儿不要。
非得成全这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含辛茹苦的供他们上大学,找工作,事业家庭都稳定的时候,却撮合自己的父母复婚,算计自己!”
黄莲心痛的回想着这些年的付出。
“咳咳咳,自己被气的卧床十几天,两个从小叫她妈妈的白眼狼,不但不给她一分钱去看病,还和恶毒的父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消失!”
“不,好像这是闺女家附近,我从没管过她,爱过她,不中用了还有啥脸面再拖累她啊,我不配啊!”
黄莲紧咬着牙关,心中默默念叨着。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艰难地往前爬着,想要逃离此处。
这几天的高烧己经让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而此时的寒风更是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割扯着她的肌肤。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离开。
“我错了!
真的错了!”
黄莲满脸悔恨地大喊着,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老天爷啊,求求你,睁开眼看看吧!”
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模糊了视线。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报仇雪恨,绝对不会再这么愚蠢的被人戏弄了!”
黄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和自责,仿佛是对命运的最后一丝祈求。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黄莲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那暗红色的血液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随着这口淤血的吐出,她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丝生机也从她身上流逝。
“莲姨,莲姨,醒醒!”
黄莲猛的一惊,怎么这么暖和,我不是在雪地里吗,什么时候进屋的?
看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叫醒她的刘大木,还是个孩子模样。
她惊呆了,赶紧照照镜子,掐掐自己光滑又富有弹性的脸庞,***辣的疼痛感瞬间袭来。
她意识到自己是重生了,而且回到了1985年,激动的她突然大喊了一声:“一切都来的及,老天爷开眼了!”
“莲姨,莲姨,你怎么了,别吓我!”
大木看到她一惊一乍的,吓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急忙转过身跑出去找他爸爸。
黄莲左摸摸右看看,屋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这是丈夫刘平残疾的第二年,他是个积极乐观,勤奋好学的人,凭着自学考上了师范学校,被分配到村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可那年月的老师,寥寥无几的工资根本承担不了一家几口人的开销,在黄莲的威逼利诱下,他不得己为了养家糊口,放弃自己的梦想,去了私人承包的煤矿,干着最危险的矿工。
虽然生活质量提高了,手里也有了点存款,可那活儿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每天提心吊胆的,随时都是有去无回,天人两隔。
两口子商量着再干两年就回来继续当老师,过点安安稳稳的日子,努力生个大胖小子,头一胎是丫头就让黄莲百般嫌弃,总被人指指点点没有底气。
可天有不测风云,某天黄莲在家里正看着孩子,公婆在地里干农活,村长火急火燎的跑来通知她们赶紧去县里,刘平受了很严重的伤。
等到她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手完术的刘平被包成木乃伊一样,而且双腿都截肢了,顶梁柱塌了,一家人哭天喊地在医院闹起来,煤老板怕事情暴露,影响到他一本万利的来钱道儿,同意给他们两万块私了。
尽管医生告诉黄莲去大城市可以做仿生假肢手术,不影响日后的正常生活,可视财如命的她一听到高额费用时,果断放弃了,没等丈夫痊愈就给接回家坐上了轮椅。
晴天霹雳,让养尊处优的黄莲不得不肩负起这个家的重任,一边照顾孩子和丈夫,还得和公婆忙活那十几亩地,她哪里吃得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黄莲每天起早贪黑的劳作,刘平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爹娘也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可他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捶着自己不争气的废腿。
慢慢的,黄莲对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恩爱,对公婆也一天不如一天。
刘平几次都想轻生,但看着年迈的父母,乖巧懂事的女儿,每天爸爸长爸爸短的叫着,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坚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他大伯母几次三番的找人来说和,劝他让自己的堂哥刘力过来给拉帮套,美其名曰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知从哪传下来的坏习俗,那时农村男人,要是废了干不了活,就兴家里添个拉帮套的帮忙支撑着。
一开始刘平和父母是拒绝的,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黄莲也挺抵触的,毕竟两家人当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还是矛盾重重的,何况她对刘平的堂哥也没半分感情!
但有一次深夜的大雨天,爹娘正巧去了姐姐家串门没回来,母女俩染了风寒,高烧一首不退,吓坏的刘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躺在炕上痛苦的妻儿,有心无力啊!
正巧堂哥刘力来找他唠家常,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看到这种情况,立马冒着大雨去把诊所的大夫请来,给娘俩打了一针,才慢慢好起来。
后来大伯母又趁热打铁,公婆和他们两口子知道现在的难处,没个扛事儿的男人真是不行,商量过后只能默许了,让刘力和两个儿子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