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凉意渗进骨缝,苏念夏攥着琴谱的手指泛白,音乐厅外的霓虹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她数着台阶往下走,高跟鞋却突然打滑,整个人失重般向后仰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后腰撞上一片温热坚实。
带着雪松气息的体温透过单薄的丝绸衬衫漫过来,苏念夏僵在封庭琛怀里,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轻笑:“小时候摔泥坑,现在摔台阶?
苏念夏,你的平衡感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熟悉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刺进记忆深处。
七年前分别时,他也是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别等我”。
苏念夏猛地推开他,后背抵上冰凉的金属栏杆:“封总日理万机,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封庭琛倚着伞,墨色西装衬得眉眼愈发冷峻。
他慢条斯理地收伞,雨滴顺着伞骨坠入水洼:“国际钢琴大师的首演,我作为投资人,不来捧场说不过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泛青的指尖,“尤其是看到某人把《月光》弹得像葬礼进行曲的时候。”
苏念夏指甲掐进掌心。
舞台上的灯光、观众席的寂静、琴键冰凉的触感,所有记忆突然翻涌。
十七岁的夏天,她也是这样在封庭琛面前弹错曲子。
当时少年坐在老钢琴前,修长手指按上她发抖的手背:“紧张什么?
这里只有你和我。”
“封总对音乐的鉴赏力还是这么独特。”
她扬起下巴,“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约。”
转身时脚踝突然传来钻心的痛——方才摔倒时崴了脚。
封庭琛的叹息混着雨丝落在耳畔。
再睁眼时,她己经坐在黑色迈巴赫的后座,男人蹲在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她的脚踝轻轻转动:“肿得厉害,去医院。”
“不用。”
苏念夏想抽回脚,却被他扣得更紧。
封庭琛抬眸看她,眼底映着路灯暖黄的光:“怎么,现在连让我送你去医院都不愿意?
当年是谁哭着求我背她去医务室的?”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画面不受控地浮现。
初三那年她发烧晕倒在琴房,再醒来时就是封庭琛背着她的温度。
少年校服被汗浸湿,却还笑着说她像只小猫。
此刻他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着冷光,和记忆里那个阳光少年重叠又分离。
“封庭琛,”苏念夏突然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七年前一声不吭离开,现在又来假装关心?”
她声音发颤,“我不是当年那个任你哄两句就开心的小女孩了。”
车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封庭琛松开她的脚踝,靠回座椅,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
打开的瞬间,熟悉的银色手链躺在黑色绒布上,缀着的小钢琴吊坠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们十八岁生日时,她亲手为他做的礼物。
“当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他指尖抚过吊坠,“现在想补上这份迟到的感谢,顺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看我的小青梅,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苏念夏别过脸,却瞥见后视镜里自己泛红的眼眶。
雨刮器规律摆动,将玻璃上的水痕划成凌乱的弧线,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跳。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往事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所有精心筑起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