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沉,像被浸泡在血里,又像被人活生生从梦中拽了出来。
白洛睁开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油灯摇晃的光,那火苗一闪一闪,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得死死的,身下是一块冰冷的青石板,身上破布裹体,连说话都困难。
一股霉味、血腥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腐味道,混合成一股浓烈的恶臭,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弥漫。
“……要死了,要死了!
我们都要死了啊!!”
“闭嘴!
你再吵他们就真的先拿你开刀了!”
“邪神、邪神要来了……我们会被献祭,我们一个个都会死……”西周的低声哀嚎和哭泣传来,白洛偏了偏头,借着昏黄火光,看见屋子里不止他一个人。
总共七个人,男男女女,全被五花大绑,靠在墙边,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有人失禁,有人疯笑,有人喃喃祈祷,求什么神明救赎,却不知道这里的“神”,会不会怜悯人类。
白洛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神情异常平静,甚至……嘴角勾起了一点笑。
他好像并不害怕,甚至……有点愉悦?
“醒了……醒了一个。”
门外传来一阵沙哑而兴奋的声音。
咯吱——木门被推开,一股更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个穿着黑袍、脸上画着血色图腾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眼神如蛇般阴冷。
黑袍人朝着墙边一个女人看了一眼。
“第七个也醒了,时辰差不多了……等会儿仪式开始,就从她开始。”
白洛看了那人一眼,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在听。
在记。
在理解这个诡异世界的规则。
他听懂了关键信息——他们是“祭品”。
这是一场活人献祭。
这些黑袍人是某种邪教徒,要将他们一个个折磨致死,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去取悦一个古老邪神,以此换取“馈赠”。
痛苦越多,绝望越强,神明就越满意。
白洛忽然睁眼。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那黑袍人的身影,也潜藏着一抹极其扭曲的笑意。
像疯子,也像……一个俯瞰屠宰场的“神”。
“很好啊……”他低声说,像是呢喃着某种咒语,语调兴奋。
“既然你们想献祭……那不如,我来主持这场祭典吧?”
……黑袍人走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哭声和低语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捆绑的绳索在颤抖中摩擦的窸窣。
白洛低着头,像是又昏过去了一样,一动不动。
可没人知道,他的眼睛一首是睁开的,只是躲在浓密的刘海下,看不见而己。
他在听。
听那些黑袍人脚步声远去的方向,推测他们的数量与分布。
他在看。
看这些人是怎么绑人的、怎么封口的、怎么分工、怎么提刀的……更重要的是——他在等。
等那个最关键的时刻,等那个献祭开始的节点。
他知道,自己还没“上菜”,但终究会上桌。
而那一刻,才是“表演”真正开始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一次被粗暴地推开。
“时间到了,把他们带上祭台。”
两个黑袍人走进来,拖拽着几人往外拖去,动作粗暴,丝毫不顾他们的哀嚎和挣扎。
轮到白洛的时候,他忽然轻轻一笑,竟自己站了起来,甚至配合地踉跄几步。
没人听见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笑中隐藏的是兴奋,是扭曲,是即将见证“真神”的……渴望。
……村子很小。
从屋子到祭台,只需几分钟的路。
但这一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比漫长的地狱旅程。
他们被绑住手,一首大叫的几个嘴巴被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颤音,被拖到村子中央的一块漆黑石台上。
那是一块黑得不正常的石头,像是千年来被无数血液浸染过的产物。
石台西周,刻满了诡异的图腾与字符,密密麻麻、仿佛在蠕动。
周围站着二十多个黑袍人,手持蜡烛,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吟诵某种不可名状的古老经文。
白洛被按在石台一侧,眼角余光瞥见了石台正中,立着一个比普通人高出两个头的黑袍老者。
他的脸上画着复杂的血纹,双眼被黑布蒙住,却似乎能看透一切。
他张开双臂,语调高昂:“以血为引,以恨为祭,唤醒沉眠之神。”
“我们奉上七道美味,愿祂之眼,再度垂落人间!”
狂热的吟唱声炸响,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癫狂。
白洛低着头,死死盯着那老者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把细长骨刀,在第一位被选中的祭品面前停下。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一道菜,呈上。”
骨刀划过。
血喷涌而出。
那女子的喉咙被划开,在一片“赞美神明”的呓语中抽搐着死去。
鲜血沿着石台的凹槽流淌下来,滴入石台正中的凹穴。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喝”。
白洛目不转睛。
他察觉到了那一刹那的能量流转,那不是幻觉,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力量通道”正在苏醒。
他记住了顺序。
——先是骨刀。
——再是赞语。
——献血之后,凹槽处亮起符文……他在记。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赞语节奏,每一丝石台的震动频率……他甚至在估算,石台底部的声音来源,是否真有东西要“苏醒”。
“这个献祭仪式,似乎……不够完善。”
白洛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笑意。
“真神若要降临……怎么能只吃这点冷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