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苏念安蹲在田埂边，看着父亲弓着背用木桶从河里舀水浇灌稻田。
浑浊的河水顺着开裂的土地渗下去，在干旱的田地里只留下浅浅的水痕。
"爹，这样浇水太费力气了。
"她攥紧手里的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水车轮廓，"要是能做个水车，让水流自己转起来就好了。
"苏大山抹了把额角的汗，粗糙的手掌覆在女儿画的图纸上："安儿，爹知道你念过书，可这铁做的轮子真能引水？
"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疑虑。
当天夜里，苏家的土窑里亮起了昏黄的油灯。
苏念安趴在摇摇晃晃的木桌上，用炭笔在粗麻纸上反复修改设计图。
李氏端着一碗麦糊进来时，看见女儿鼻尖沾着炭灰，头发上还别着半截竹片——那是她做模型用的材料。
"歇会儿吧，明早还要去地里。
"李氏轻轻叹气，把麦糊推到女儿面前。
苏念安头也不抬地咬了口冷硬的饼子："娘，我算过了，水车要是做成，能省一半人力。
"她蘸着水在桌上画起齿轮结构，"这里用竹筒接水，转到高处自然倒出来......"三日后，苏家院外聚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苏大山正和几个壮汉合力竖起水车支架，粗糙的原木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
王婶抱着胳膊冷笑："苏老大，你家闺女莫不是中邪了？
好好的地不种，弄些妖魔鬼怪的玩意儿。
"苏念安蹲在河边调试引水渠，听见这话只当没听见。
她撸起袖子露出细瘦的胳膊，将最后一块楔子打进木槽。
突然"哗啦"一声，浑浊的河水顺着新挖的渠道涌进水车，木质叶轮开始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动了！
动了！
"小石头在岸边蹦跳着，水花溅在他破旧的裤腿上。
苏大山颤抖着伸手接住从竹筒里倾泻而下的水流，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龟裂的土地上砸出深色的斑点。
当天夜里，苏念安被窗外的响动惊醒。
她光着脚溜到门边，借着月光看见三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撬着水车支架。
"住手！
"她抄起门边的木棍冲出去，却被为首的男人一把推倒在地。
月光照亮对方的脸，竟是邻村有名的懒汉张二狗。
"小丫头片子，敢坏老子的好事！
"张二狗抬脚踹向水车，腐朽的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苏念安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扬过去，趁着对方闭眼的工夫，拼尽全力撞向水车底座。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官差来了"，三个黑影慌忙逃窜。
苏大山举着锄头从屋里冲出来，看见女儿坐在泥水里，衣服被扯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还沾着血痕。
"安儿！
"他声音发颤地抱起女儿，李氏举着油灯跑来时，眼泪砸在苏念安渗血的膝盖上。
苏念安却盯着歪倒的水车笑起来："爹，支架用榫卯结构会更结实，明天咱们......""别说了，别说了......"李氏哽咽着捂住女儿的嘴，却看见月光下，水车断裂的支架上，竟还缠着几缕粗麻布——那是张二狗常年穿的衣裳布料。
第二天清晨，苏念安带着伤腿坐在田埂上，看着父亲和村民们重新加固水车。
王婶端着一碗野菜汤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丫头，昨天的事......对不住。
"她把汤碗塞给苏念安，"俺家那口子跟着张二狗胡闹，婶子替他赔罪。
"苏念安接过汤碗，看着王婶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
水车重新转动的哗啦声中，她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原来改变命运的齿轮，有时候只需要几根木头和一群愿意相信的人。
傍晚收工回家时，李氏神秘兮兮地把苏念***到柴房。
月光透过缝隙照在墙角，那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匹蓝布——正是苏念安上次在集市买的布料。
"娘和你姐把布改了改，"李氏摸着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明儿你穿新衣裳去学堂，可别让先生笑话咱们乡下人。
"苏念安摸着布料上的补丁，忽然明白母亲把她的旧衣服拆开，仔细拼缝在新布上。
针脚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水车转动时溅起的水花。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声，苏念安靠在柴门上，看着家里新糊的窗户纸透出温暖的光。
她知道，这只是改变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