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的水晶灯在头顶碎成光斑,我盯着镜子里那张精心妆扮的脸,指尖掐进掌心。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小时后,霍沉舟会以公司急事为由缺席试纱,而我会在暴雨夜捧着改好的婚纱冲进他的办公室,撞见他和秘书在落地窗前拥吻。
“苏小姐,这款头纱配您的钻石耳坠特别衬。”
导购小姐的声音像浸了蜜,却让我想起前世婚礼上,霍沉舟为我戴头纱时,指尖掠过我耳垂的温度,比冰还要冷。
“不要了。”
我突然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铂金链扣硌得锁骨生疼,“霍先生没说过喜欢珍珠。”
导购员愣住的瞬间,我抓起香奈儿外套甩在肩上。
镜中婚纱的缎面拖尾还沾着我刚才试纱时蹭到的玫瑰汁,像极了前世车祸现场,我胸前绽开的那朵血花。
手机在包里震动,备注“未婚夫”的来电显示让我指尖发颤。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接听键,霍沉舟惯常的冷淡透过电流传来:“晚上陪我出席慈善晚宴,五点派车接你。”
“抱歉,”我盯着橱窗里模特戴着的祖母绿戒指,那是前世我求了三年他都没送的生日礼物,“我约了设计师改礼服。”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仿佛在确认信号是否正常:“苏晚,你什么时候学会拒绝我了?”
学会拒绝?
我对着玻璃倒影勾起唇角,指尖划过橱窗上“私人高定”的烫金字样。
前世此刻的我,正躲在试衣间里反复练习“沉舟,这条腰带会不会太显胖”,而现在,我清楚地记得三天后霍氏集团会在慈善晚宴上宣布和林氏的合作——那是他和林若雪的定情之夜。
晚宴厅的水晶灯在七点整亮起时,我穿着香芋紫的鱼尾裙出现在旋转楼梯。
霍沉舟站在香槟塔旁,银灰色西装衬得肩颈线条冷硬如刀。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后背,喉结不自觉滚动——这个细节,前世的我从未注意过。
“沉舟,这位是林氏的——”主持人的话被我清脆的笑声打断。
我晃着刚从拍卖会上拍下的蓝宝石胸针,故意凑近霍沉舟:“听说霍总今晚要竞拍那幅《玫瑰凋零》?
巧了,我去年在巴黎见过真迹,画布右下角有画家情妇的指纹。”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起这幅他藏在私人酒窖的画。
前世我在他书房发现这幅画时,画框上还沾着林若雪的香水味。
此刻我指尖划过他手腕内侧的朱砂痣,那是我曾以为只属于我的秘密:“霍总该不会,也喜欢这种带刺的玫瑰?”
舞池中央响起舒伯特的小夜曲,霍沉舟突然扣住我的腰。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和记忆中那个雨夜截然不同——前世我在他办公室跪了整夜求他别走,他俯身时西装袖扣刮破我手背,血珠滴在他定制袖扣的霍氏纹章上,像朵开错了季节的花。
“你变了。”
他的声音混着香槟的气泡在耳边炸开,我仰头望着水晶灯折射的光斑,突然想起重生前最后一刻,他抱着我逐渐冰冷的身体,在急救室走廊发疯般撕碎所有文件。
那时我才知道,他袖口永远别着的钢笔,是用我大学时送他的生日礼物改制的。
“霍总说笑了,”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指尖掠过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曾有我亲手绣的沉水香图案,“比起喜欢带刺的玫瑰,不如说我更想做握剪刀的人。”
转身时鱼尾裙的开衩划过他西裤面料,我听见身后传来香槟杯轻磕桌面的脆响,像极了前世心死时的声音。
深夜的露台飘起细雨,我摸着颈间新换的祖母绿项链轻笑。
手机在防水包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霍先生刚竞拍了《玫瑰凋零》,成交价是预估的三倍。”
雨滴顺着琉璃瓦滴在无名指上,那里还留着前世婚礼当天被钻戒磨出的红痕。
“苏小姐好兴致。”
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若雪的哥哥林砚之倚着廊柱,指尖夹着半支女士香烟。
前世他总在我被霍沉舟冷落时递来手帕,却在我车祸当晚,将我的救命电话转接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霍沉舟那里。
我望着他指间跳动的火星,突然想起重生前最后一眼,是他站在病房门口,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和霍沉舟同款的钢笔——那支笔,曾在我流产手术同意书上落下过墨迹。
“林先生也喜欢雨夜?”
我故意凑近,让香奈儿五号混着他袖口的雪松气息,“听说贵公司和霍氏的合作案,差个能看懂莫奈睡莲笔触的中间人?”
他夹烟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惊讶。
我转身时高跟鞋敲在青石板上,像敲碎了一场做了十年的梦。
回到公寓时玄关灯亮着,霍沉舟的定制皮鞋整齐摆在我的水晶鞋旁。
衣帽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我推门进去,看见他正对着穿衣镜调整袖扣,镜面映出他后颈处淡红的指痕——那是刚才在舞池,我故意用指甲掐出来的印记。
“霍总这是要查岗?”
我晃了晃刚收到的快递盒,里面是法国空运来的马卡龙,“还是说,您突然想起今天是我们订婚一百天?”
他转身时袖扣在灯光下闪过冷光,正是我前世送他的那对镶钻袖扣,此刻却别在他新定制的衬衫上。
“苏晚,”他忽然走近,雪松气息裹着雨夜的寒气将我笼罩,“你从前连我领带歪了都会紧张,现在却能在拍卖会上和林砚之咬耳朵。”
他指尖划过我锁骨下方的蝴蝶胎记,那是前世只有在我发烧昏迷时,他才会偷偷触碰的地方。
我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衣帽间的香薰机。
水雾弥漫中,他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让我想起前世他在葬礼上望着我的遗像,也是这样的眼神。
“霍总忘了吗?”
我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马卡龙礼盒,丝带在指尖缠成死结,“您说过,听话的玫瑰才配插在水晶瓶里。”
走出衣帽间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回头望去,霍沉舟正盯着自己被勾破的袖口,那是我刚才故意用新做的美甲划过的地方。
他抬头看我,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困惑与探究,像在看一朵突然长出尖刺的玫瑰。
深夜,我对着镜子摘下祖母绿项链。
锁骨下方的蝴蝶胎记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霍沉舟曾说过“像落在雪地里的蝴蝶”的地方。
手机屏幕亮起,是霍沉舟发来的消息:“明天陪我去挑领带。”
我盯着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忽然想起前世他第一次带我出席宴会,在衣帽间帮我系项链时,指尖划过我后颈的触感。
那时我以为,这就是爱情该有的温度。
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三秒,我打下:“抱歉,明天约了珠宝设计师。”
发送的瞬间,衣帽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夜色中悄然改变。
窗外的细雨还在下,我摸着颈间空荡荡的皮肤轻笑。
这一次,我不要做被养在水晶瓶里的玫瑰,我要做带刺的藤蔓,让曾以为能随意采摘我的人,永远记得被刺伤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