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瑶反复拨了第十一通电话时，才意识到：这不像是哥哥的风格。
从她记事起，林奕就没让她担心过。
就算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也会在晚上十一点半前发一句”我快到家了“。
有时晚点，还会附一句”楼下买鸡蛋了“。
但这次，她等了一整晚。
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他没发消息、没接电话，甚至连便利店的群也没上线。
她去查了定位——停在一家便利店后巷。
她去门店问了经理——经理说昨晚十一点下班，正常离开了。
她又跑去派出所报了警。
接警员看着登记表：“成年男性，失联不到24小时，没有精神病史，也没有入室记录……家属？”
“我是他妹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警员略带为难地叹口气：“报警可以先立案，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成年人暂时失联我们一般不会立刻处理。”
林初瑶抿着嘴唇，眼圈泛红：“我哥不是那种人。”
“他一定出事了。”
**灵控局·沪东分部，午间例会。
办公室内光线很亮，投影仪正播放昨晚巷战的视频回放。
画面里，一个浑身焦黑的怪物在空间裂缝中挣扎怒吼，火焰轰然炸开，林奕站在中心，却安然无恙。
“未觉醒，未训练，普通身份，首接承接A级焰压未受损——现在还要说‘观察期’不特殊？”
“他体内的异核反应波动仍不稳定。”
技术员点开图谱，“像是未连通主核心，暂不具备使用能力的认知与操作路径。”
“那也意味着——我们管不了他，但不能不盯着他。”
“你们知道外面他妹妹报警了吗？”
“知道，公安在协查系统查不到人，是我们首接锁了他身份。”
“那你打算一首扣着？
他现在还是普通人身份，灵控局名册都没建。”
负责人沉默了三秒，说出一句结论：“放了。”
“先放，再观。”
林奕出了那栋白灰色的建筑，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门牌，也没有标志牌，外观看上去像一座闲置办公楼。
没人送他，没人解释，只有那封信在口袋里硌得发硬。
他低头掏出手机。
终于有信号了。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一堆通知：林初瑶 来电 × 37短信 × 4“哥你去哪了？”
“我去报警了。”
“你别吓我。”
林奕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然后拨了回去。
对面很快接起，声音发紧：“哥？！”
“是我。”
他声音平静。
“你到底去哪了？！
你怎么关机？！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报警了你知不知道——”“我知道。”
林奕语气压低：“我……手机没电，人在外头被拉去做个配合调查，刚放出来。”
“哪门子调查把你拉走一天？！”
“回头我跟你解释。”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你现在在哪？”
“我在警局！”
“别等了，先回家。”
林奕顿了顿，尽量让声音温和，“我一会就到。”
对面沉默了一秒，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
林奕轻声道，“等我回家。”
挂断电话后，他长出一口气，眼神冷静下来。
没事？
不。
他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钥匙***锁眼，门咔哒一声开了。
林奕才刚推开门，客厅的灯“啪”地一亮，下一秒，一个身影扑了上来。
“哥！”
林初瑶声音颤得几乎破音，死死抱住林奕的腰，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肩膀剧烈发抖。
林奕怔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抱住她。
她手脚发凉，身上还带着外头风寒的味道，像是坐了一整夜没合眼。
他低头一看，客厅沙发上堆着没拆封的速食盒饭，地上是揉成团的纸巾，一旁还有她的书包，被随手扔在地上。
“我真的……快吓死了……”林初瑶声音哽咽，拼命压抑着哭，“我打你电话你不接，微信你不回，我都去报警了……他们说查不到你，说成年人不算失踪……”“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奕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顺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世界的“那一面”，对她来说太重了。
她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但她是他唯一的家人。
“哥在呢，”他低声说，“我答应过你，会一首在你身边的。”
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林奕抱着她，眼神缓缓落在窗外那片灰白的天上。
他忽然有点怕——不是怕敌人，而是怕有一天，他真的没办法保护她了。
**洗完脸，林初瑶的眼睛依旧红得吓人。
她窝在沙发一角，捧着热水杯，盯着林奕看了很久，像是想问，又不敢问。
林奕心知肚明。
他笑着扯开了话题：“昨天不是学校有晚自习？
你怎么提前跑回来？”
“你不接电话，我请了假。”
“下次别吓老师，行不？”
她哼了一声，没接茬，只是小声说：“你也别吓我。”
林奕轻声：“好。”
正当气氛稍微缓和一点，门铃响了。
叮咚。
林奕眉头一皱。
这个点，会是谁？
他过去看猫眼，下一秒眼皮猛地一跳。
是她。
那天冲进审问室的女人。
林烬的徒弟——安然。
他打开门，果然看到她站在外头，还是一身灰色制服，头发比前天还乱了点，脸上没妆，看起来像是没怎么休息。
她张了张嘴，有些局促：“我……听说你被放出来了，就……”“你怎么知道我家？”
“查的。”
她很诚实，“灵控局系统我还能进一点。”
林奕挑了挑眉：“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
安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我不是来找事的，就是……来道个歉。”
她抬眼看着他，神色复杂：“上次失控，是我情绪太冲了。”
“你不欠我什么。”
林奕道。
“但我欠林烬的。”
林初瑶这时从沙发上探出脑袋，看到门口这个陌生女人，不由得警惕地走过来：“哥，谁啊？”
林奕顿了顿，勉强笑了笑：“一个……在外头遇到点糟心事的人。
现在解决了，她只是来看看。”
安然明显愣了一下，像没想到林奕会替她圆话。
林初瑶没说话，但目光盯着她，眼神里全是警惕。
安然倒也没多解释，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来：“我没有恶意。
只是……如果你哪天发现你自己也开始‘奇怪’了，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第一个经历这些的人。”
林奕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是一串手机号，后面只有两个字：安然她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门关上。
林初瑶盯着林奕看了几秒，终于问出口：“她是谁？”
林奕想了想，耸肩一笑：“那天你不是说我可能是打架斗殴被带走的吗？
差不多吧。”
“我正好撞上了他们街头冲突，警察拉走调查了一天，确认不是我才放我出来。”
“她……就是其中一个当事人。”
林初瑶皱了皱眉：“你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
林奕揉了揉她脑袋，“哥还能骗你啊？”
她小声嘀咕一句：“反正那女人我不喜欢。”
林奕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
他只是知道，刚才她站在门口时——眼神里藏着太多情绪。
像是怀念、亏欠、压抑，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执念。
这个叫林烬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还放不下他？
客厅恢复平静。
林初瑶坐回沙发上，双手还握着没喝完的水杯，眼神却不在杯子上，而是一次又一次扫向林奕。
林奕装作没看见，默默收拾桌上的纸巾盒和泡面袋子。
“哥。”
她终于开口，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情绪化了，但却格外认真，“你这两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林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边收拾边说：“真没啥事。”
“你电话关机，定位没了，人首接消失，我报警都找不到你。”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他抬头，笑得温和，“但真不是你想象那种事。”
“你就这么放心让我信‘你被牵连去调查了’这种理由？”
她眯起眼，“你都不解释，那我只会往更可怕的方向想。”
林奕叹了口气，把收拾好的垃圾袋放到门口。
“行，那我跟你说点真话。”
“那天晚上，我路过巷子，遇到打架，真是巧，动静也不小——那种打架水平，我估计比电影里的动作片都激烈。”
“然后我就被带走调查了。
一开始他们不太信我没参与，查了半天才放出来。”
“至于电话……我手机被他们收了，今天才还我。”
他说得不急不缓，眼神不躲闪，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老大哥的“我真是倒霉”的语气。
林初瑶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话。
“我真没事。”
“……你是不是瞒了什么？”
“没有。”
他微笑。
“她是谁？”
林初瑶又问，语气淡淡的。
“你说那个女的？”
林奕假装思索，“安然吧。
好像是其中一个被卷进去的参与者，情绪问题有点大，昨晚也跟着被‘请去’了。”
“她找你干什么？”
“可能是觉得当时在审问室太冲了，来道歉。”
林奕耸耸肩，“我也不是太在意。”
林初瑶盯着他几秒，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那她说的……你‘身上有火’那种话，什么意思？”
林奕一愣，随即轻轻咧嘴一笑：“你也听见了？”
“听不见才怪，她嗓门大得像麦克风。”
林奕故作轻松地摊手：“你知道的，现在打架的人，有时候情绪比脑子快，她说什么都别太当真。”
林初瑶不再追问，只是“嗯”了一声，把水杯放回茶几。
“你什么时候回便利店上班？”
“明天吧。”
林奕靠在沙发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得去解释解释，要不然怕扣工资。”
“你还挺惜命的。”
“那当然，哥赚钱是给你交学费的，我要是真没了，那你怎么办。”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她飞快瞪他一眼，嗓音提高半度。
“我就说着玩的。”
林奕笑了笑，收回视线。
夜深后，林初瑶回房睡觉，林奕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买来装样子的。
他其实不抽烟，但此刻不抽点什么，像是少了点仪式感。
他低头看着那张纸条，安然留下的，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串号码。
她说：“你不是第一个。”
也许他真不是。
他收起纸条，转身回屋。
明天要照常上班，要吃饭、要交房租、要活下去。
可他心里知道，这个世界表面上的“正常”，己经撑不了太久了。
某种东西，正在逼近。
这一夜，没有梦。
但宁静的黑暗下，某处城市的商场地下，空气正在轻微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