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铁锈味混着阳光的灼热,姜禾禾靠在铁门上大口喘气。
右手心还沾着奶油,黏腻得让她想起陈嘉明每次牵她手时的温度。
她扯出湿巾用力擦拭,却怎么也擦不掉那种恶心的触感,仿佛三个月的时光都成了洗不掉的污渍,刻在皮肤上。
然后,她听见了鼓点。
那不是普通的鼓声。
咚 ——第一声低音鼓像颗陨石撞击地面,震得她胸腔发麻,耳钉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团火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抬头望去,穿黑色卫衣的男生单脚踩在天台边缘,鼓棒在指尖转出残影,金属环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他面前的架子鼓剧烈震颤,军鼓上的铜钹反射着刺目的光,每一次敲击都让空气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哒次 —— 哒次 ——节奏突然加快,像暴雨前的狂风。
姜禾禾看见物理实验室的落地窗开始扭曲,玻璃上的水痕顺着鼓点方向流淌,裂纹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
某片玻璃突然炸裂,碎成千万片晶亮的雪花,惊飞的麻雀群在天空划出黑色的波浪线。
她的耳钉 “叮” 地掉在地上,滚向架子鼓底鼓的方向,却被更剧烈的震动弹开。
“喂!”
她的呼喊被鼓声撕成碎片。
书包不知何时滑落在栏杆上,保温杯在重力作用下摇摇欲坠。
男生突然转了个鼓花,低音鼓如闷雷滚过,栏杆剧烈晃动,书包腾空而起,保温杯在空中划出银色的抛物线,“砰” 地砸中军鼓。
鼓声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
姜禾禾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军鼓余震的频率完美重合。
男生摘下鼓棒上的指套,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枚炸弹。
他耳后的纹身蜿蜒至锁骨,像段未完成的黑暗叙事诗,尾音消失在卫衣领口深处。
“姜禾禾?”
他弯腰捡起保温杯,指腹擦过杯身上的卡通贴纸,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感,“新同桌?”
她这才想起今早班主任的话:“分班后会有新同学,大家要互相照顾。”
此刻这人的 T 恤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胛骨,却又在动作间透出隐约的力量感,像匹未被驯服的黑马。
鼓棒突然敲了敲保温杯,发出清脆的响:“下次想砸我,不如首接扔青枣。”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带着挑衅的锋利,“砸在镲片上能当编钟敲。”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老唱片。
男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们在楼梯间狂奔,书包带勾住踩镲的瞬间,整套架子鼓轰然倒塌,镲片撞击地面的声响里,姜禾禾听见自己错乱的呼吸,和他在风声里的低语:“记住了,我叫江时墨。
你的新 ——灾星。”
她接口,看见他侧脸上扬起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不知为何,刚才被奶油恶心到的胃突然不再翻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陌生的躁动,像鼓点在血管里奔腾,震碎了所有关于过去的残骸。
风掀起她的校服裙摆,带着天台特有的燥热与自由。
姜禾禾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
江时墨转头看她,眼里闪过诧异,却在她的笑声里不自觉勾起嘴角。
这一刻,十七岁的夏天突然有了形状 —— 是青枣奶油的脆与腻,是碎玻璃的锋利与璀璨,是鼓点震碎的旧时光,和某个少年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