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零三分，实验室的石英钟发出老旧的 “滴答” 声。
姜禾禾的指尖在湿抹布上蜷成一团，洗洁精的气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让她想起上周化学课炸试管的场景 —— 那时陈嘉明还会替她收拾残局，笑着说 “我们禾禾是爆破小天才”。
“发什么呆？”
鼓棒敲击安全帽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江时墨蹲在她右侧，镊子夹着玻璃碴的动作像在拆解一枚炸弹。
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后颈的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姜禾禾突然意识到，这个图案和她抽屉里那本《摇滚编年史》封面的破吉他一模一样。
“想让玻璃割破手，留个‘工伤’纪念？”
他的声音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像砂纸磨过鼓面。
她白了他一眼，却在低头时看见无名指上的淡疤。
那是初二暑假，她躲在卧室折 999 颗星星，想在陈嘉明生日时送他，却被剪刀划开一道血口。
此刻江时墨的鼓棒突然敲在她指节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一颤。
“节奏错了。”
他用鼓棒挑起她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擦玻璃和打鼓一样，要找到呼吸的节奏。”
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姜禾禾听见自己的呼吸混着抹布擦过玻璃的声响，和江时墨用鼓棒敲击窗框的 “哒次哒次” 渐渐重合。
他的袖口蹭过她手背，薄荷糖的气息裹着洗衣粉味扑面而来，比陈嘉明身上的古龙水更让人安心。
“左边手腕要转，” 他的鼓棒在玻璃上划出半圆弧，“像这样 —— 对，军鼓的预备动作是手腕先压后提。”
早自习的***突然刺破静谧。
姜禾禾这才发现，两人的影子不知何时叠在玻璃上，像幅动态的水墨画。
她的心跳突然漏掉半拍，慌乱中手肘撞翻水桶，脏水泼在瓷砖上，倒映出两张惊惶的脸。
“笨蛋！”
江时墨的手臂环住她腰际的瞬间，姜禾禾闻到他校服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味道。
他的手掌稳稳撑在她后腰，鼓棒斜斜划过她发梢，末端的金属环蹭过她耳垂，带来一阵麻痒。
晨光从他领口漏进来，照亮他喉结滚动的轨迹，她听见自己错乱的呼吸，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形成回音。
“踩碎玻璃碴会割破鞋底。”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却比远处的***更清晰。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姜禾禾猛地推开他，后腰蹭到窗台的玻璃碴，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转身的瞬间，她看见陈嘉明举着手机站在门口，屏幕蓝光映着他嘴角的冷笑，镜头正对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江时墨微敞的领口。
“原来模范生也会偷情啊。”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片，“我刚才可是拍到了全过程哦。”
姜禾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晚刷到的朋友圈 —— 陈嘉明发了张模糊的天台背影，配文 “茶艺大师的无缝衔接”，底下有个女生评论：“难怪她总给我男朋友送零食，原来是预谋撬墙角”。
此刻他晃了晃手机，转身时校服口袋掉出个粉色钥匙扣 —— 那是那个学妹送的 Hello Kitty 挂件。
“陈嘉明！”
她喊住他，声音比想象中冷静，“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删掉那些东西？”
他回头，地中海发型在晨光中泛着油光：“除非你 ——够了。”
江时墨突然捡起地上的鼓棒，在指尖转出凌厉的弧度，“你很闲吗？
不如帮我们一起擦玻璃？”
陈嘉明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姜禾禾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像昨夜被震碎的实验室玻璃。
江时墨突然蹲下身，用纸巾擦她后腰的玻璃碴：“流血了。”
“没事。”
她后退半步，却被他按住肩膀。
他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指尖触到她皮肤时带着刻意的轻缓：“我哥以前总说，伤口要及时处理，不然会烂在心里。”
这句话让她愣住。
江时墨己经转身继续擦玻璃，后颈的纹身随着动作舒展，断弦吉他的荆棘仿佛在生长。
姜禾禾摸着无名指的伤疤，突然想问他纹身的含义，却在开口前听见早自习的***。
实验室的玻璃在晨光中透亮如新。
姜禾禾看着自己和江时墨的倒影，突然发现他的侧脸比陈嘉明立体得多，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像用鼓棒刻出来的。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咳嗽声，她抓起书包往外走，听见身后传来低笑：“下次再发呆，我就用鼓棒敲你脑袋。”
她没回头，却在走出实验室时，悄悄把他用过的创可贴包装纸塞进校服口袋。
那上面有他写的两个字：“笨蛋”，字迹力透纸背，像段未完成的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