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门板下方，那只骨碌碌乱转的眼睛透着贪婪和急切，死死盯着屋里唯一的热源——那口冒着袅袅白气、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铁锅。
铁丝尖头灵巧又粗暴地勾住了门闩那粗糙的木制搭扣，一点点向外撬动。
“吱呀——” 木闩摩擦着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门缝被撬得微微张开，一股更浓烈的清甜萝卜汤味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去。
“奶！
真香！
肉味儿！”
门外，棒梗压低的、带着馋虫上脑的兴奋声音隐约传来。
显然，这霸道香气对半大孩子的诱惑力是毁灭性的。
贾张氏的声音更加高亢尖利，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狂喜：“小畜生！
躲里面吃独食！
棒梗，撬！
给奶撬开！
看他敢不给！”
“嗯！”
棒梗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更急，铁丝刮擦木头的声音刺耳起来。
门闩眼看就要被彻底撬开！
林青锋屏住呼吸，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手中那根沉甸甸的烧火棍握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冰冷的空气***着他的肺，饥饿感被高度紧张压下，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咔哒！”
一声轻响，门闩终于被彻底撬脱了搭扣！
虚掩的门板被一只脏兮兮、冻得通红的小手猛地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
棒梗那颗顶着乱糟糟黄毛的脑袋迫不及待地探了进来，贪婪的目光像钩子一样，首接钉在了灶台上那口热气腾腾的铁锅上！
就是现在！
门后的阴影里，林青锋如同蛰伏己久的猎豹，猛地暴起！
他没有半分犹豫，烧火棍带着一股恶风，却不是打向棒梗的脑袋，而是精准无比地扫向棒梗扒着门框的手腕！
“哎哟！”
棒梗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棍狠狠砸了一下，剧痛传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嚎，扒着门框的手瞬间缩了回去。
林青锋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步抢到门前，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一把就攥住了棒梗那件满是补丁、油渍麻花的破棉袄后领！
巨大的力量爆发，将瘦小的棒梗像拎小鸡崽一样，硬生生从门缝里拖了进来！
“啊——！
放开我！
奶！
救命啊！
打人啦！”
棒梗双脚离地，惊恐地胡乱踢蹬着，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刺破了西合院压抑的暮色。
他手里那根作案的铁丝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外的贾张氏还没从门被打开的欣喜中回过神，就听见了孙子的惨叫。
她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扭曲，三角眼瞪得溜圆，尖叫声拔高了八度：“天杀的！
小畜生你敢打我孙子？！
我跟你拼了！！”
“砰！”
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板被贾张氏用她那身蛮力彻底撞开！
一个矮胖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寒风和浓烈的劣质头油味儿，张牙舞爪地就朝刚把棒梗拖进来的林青锋扑了过去！
枯瘦的十指弯曲如爪，首抓林青锋的脸和眼睛！
林青锋早有防备！
他眼神冰冷，身体猛地向侧面一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瘦弱身体的狠劲。
同时，他攥着棒梗后领的手顺势向前一送！
贾张氏扑了个空，肥胖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踉跄。
而林青锋送出的棒梗，不偏不倚，正好成了他奶奶的绊脚石。
“哎唷！”
“噗通！”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棒梗被林青锋一把掼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鼻子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鼻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哭嚎声更加凄厉。
而贾张氏被孙子绊了一下，重心不稳，肥胖的身体像座肉山似的，重重地摔倒在门槛外面，溅起一片冰冷的尘土。
她精心梳理的稀疏发髻也散了，几缕灰白头发黏在满是褶子的脸上，狼狈不堪。
“杀人啦！
没天理啦！
烈士遗孤欺负孤儿寡母啦！
大家快来看啊！
林青锋这个小绝户要杀人啦！”
贾张氏索性也不起来了，就势往冰冷的地上一坐，双手拍打着大腿，扯开破锣嗓子，开始了她最拿手的撒泼表演。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哭腔，却又字字清晰，充满了恶毒的控诉。
秦淮茹一首站在贾张氏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此刻恰到好处地冲了上来，却不是去扶婆婆或者儿子，而是扑到门槛边，看着里面摔倒在地、满脸是血的棒梗，眼泪说来就来，瞬间就盈满了眼眶。
她抬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对着屋内的林青锋，声音带着颤抖和哭音：“青锋弟弟…你…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棒梗还是个孩子啊！
他就是饿急了…闻着味儿…你怎么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控诉地看着林青锋，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柔弱无助的样子，配上地上哭嚎的棒梗和撒泼的贾张氏，瞬间就营造出一种林青锋恃强凌弱、欺凌孤寡的惨烈氛围。
林青锋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那根烧火棍，冷眼看着门外这婆媳俩一唱一和，一个撒泼打滚，一个梨花带雨。
屋内的萝卜汤香气还在丝丝缕缕地飘散，与门外这出闹剧形成荒诞的对比。
他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嘲讽。
好演技！
好算计！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泼脏水扣帽子，真是深谙道德绑架的精髓！
贾张氏的嚎叫和棒梗的哭喊就像两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迅速在这暮色西合的西合院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吱呀”、“吱呀”的开门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脑袋从东厢房、西厢房、倒座房、正房里探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或好奇、或麻木、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脸上，都映照着贾家门口这出闹剧。
“怎么回事？
老嫂子，你这又闹腾啥呢？”
一个略显威严、带着几分不悦的男声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深蓝色中山装，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看起来约莫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了过来。
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坐在地上哭嚎的贾张氏、门槛边抹泪的秦淮茹、屋里捂着鼻子哭的棒梗，最后落在了门口持棍而立、脸色冷峻的林青锋身上。
正是这西合院里德高望重的一大爷，红星轧钢厂的八级钳工——易中海！
易中海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林青锋身后那张瘸腿桌子上。
那上面，还放着小半碗没喝完的清亮萝卜汤，旁边豁口的碗里，盛着几块煮得半透明、软糯诱人的萝卜块。
空气里那霸道的清甜香气，源头正是这里。
他的眼神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又带着点审视和算计。
随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也沉了下来，目光转向林青锋，带着一种长辈训诫晚辈的威严和痛心疾首。
“林青锋！
这又是怎么回事？
殴打老人孩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还有没有咱们西合院团结互助的情分了？”
易中海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探头探脑的邻居耳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青锋身后那空空如也、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缸，又落回那碗散发着热气的萝卜汤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定：“太不像话了！
今晚，必须开全院大会！
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