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雨丝斜斜切过会稽山的青黛,像无数支细巧的狼毫,在层叠的山峦间晕染出浓淡不一的墨色。
我跪在卫家祠堂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已被寒气浸得发麻,指尖却固执地抚过那卷摊开在供桌上的泛黄竹书。
竹简由湘妃竹削制而成,历经十六代人的摩挲,边缘已被岁月啃噬得斑驳如齿,竹纤维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膨胀,让那些蝌蚪状的古篆显得愈发模糊。
唯有墨迹在水汽中洇出的淡淡蓝晕,像极了祖父临终前瞳孔里散去的最后一丝光 —— 那是他服了三十九年草药也未能留住的生气。
“阿砚,这卷《山海图》残卷,是咱们卫家守了十六代的东西。”
祖父的声音突然在雨雾里浮出来,带着草药与陈年墨香。
我抬头望向供桌后的画像,万历年间的先祖卫承休身着青色官袍,腰间悬挂的双鱼佩在画像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穿过三百年的光阴落在我脸上,与此刻祠堂梁上悬挂的红灯笼光晕重叠成一片恍惚,让我分不清是烛火在晃动,还是先祖的衣袍在微风里轻轻摆动。
祠堂的梁柱上爬满了青苔,几处剥落的墙皮后露出明代的朱砂底漆。
西北角的漏窗糊着发黄的桑皮纸,雨丝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细密的水纹,恰好与竹书上某段记述河流的图谱重合。
我数到第三十七简时停住了手,这枚竹简从中间裂了道斜纹,却在裂痕处用朱砂勾勒出一只九尾狐 —— 它的九条尾巴在云雾里舒展,每条尾尖都点着不同颜色的星斑,正从昆仑墟的积雪中探出头来,琥珀色的眼睛像两盏燃烧的油灯。
我从怀里取出祖父留下的桑皮纸,想将这只九尾狐小心翼翼地拓印下来。
指尖刚触到朱砂痕迹,就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按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墨迹在桑皮纸上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纤维纹路扭曲成蜿蜒的河流,恍惚间竟听见了水声 —— 不是檐角滴落的雨珠敲打青瓦的脆响,而是裹挟着沙砾的湍急洪流,其中还夹杂着某种巨兽低沉的呼吸声。
“卫家子孙,需在清明前找到烛龙烛火,否则……” 祖父弥留时的话语突然清晰如刀,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他当时躺在百年柏木床上,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