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峤在同学会重逢初恋江晚柔的第七天,我收到了匿名照片。
画面里他单膝跪地,为江晚柔戴上价值百万的钻戒,背景是他们当年定情的樱花树下。
我冷笑着保存证据,转头注册了新的社交账号。
三个月后,江晚柔父亲被爆出惊天丑闻,家族企业股价腰斩。
段峤因商业欺诈锒铛入狱那天,我站在他面前递上离婚协议:“戒指的钱,够你在牢里打点关系吗?”
他嘶吼着问为什么,我调出那段监控录像:“樱花树下的戏,演得不错。”
暖气片烘烤着干燥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裴雪蜷在客厅那张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指尖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划过,浏览着一份冗长的季度市场分析报告。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屋子里很静,只有加湿器喷吐水雾的微弱嘶嘶声。
玄关处传来钥匙碰撞的轻响,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咔哒声。段峤回来了。他身上裹挟着一股室外的寒气,混合着并不浓重、但足以分辨的烟味和一种裴雪不太熟悉的、甜腻的香水气息。那味道像是某种刻意调制过的花果香,带着点张扬的侵略性,冲散了屋里原本温吞的空气。
裴雪从报告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去。段峤正低头换鞋,动作有些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匆忙。他脱下那件挺括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回来了?”裴雪的声音不高,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很清晰。
段峤像是被这声音轻轻刺了一下,换鞋的动作顿了一瞬,才抬起头,脸上扯开一个惯常的、带着点倦意的笑容:“嗯,刚结束。那帮家伙太能闹,灌了不少酒。”他松了松领带,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来,目光在裴雪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落在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上,“还没睡?”
“看份报告。”裴雪放下平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她的视线掠过段峤略显凌乱的头发,和他领口解开的一颗纽扣。那陌生的香水味顽固地附着在他身上。“同学会……挺热闹?”
“咳,”段峤清了清嗓子,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带着一种刻意放松的姿态,“就那么回事。十几年没见,都变了样。王胖子你还记得吗?秃得就剩一圈了,还抱着麦克风嚎呢。”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描述着,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太敢直视裴雪,“闹哄哄的,吵得我头疼。”
“是吗?”裴雪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碰到熟人了吗?”
段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去,拿起裴雪放在茶几上的茶杯,也不介意,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能有什么熟人?都是些大老爷们,要不就是拖家带口的。”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敲,“对了,老周问起你,说你看着比照片上还年轻。”
话题转得生硬。裴雪没接他关于“年轻”的奉承,只是看着他。客厅顶灯的柔和光线落在他脸上,眼下的阴影有些重,嘴角那点笑意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标准又疏离。她记得他出门时,特意选了那件她去年送他的定制衬衫,领带也是精心搭配过的深蓝色暗纹。此刻,那衬衫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位置,似乎蹭上了一点极其细微、近乎无色的莹亮粉末,像是某种珠光眼影的痕迹。
“累了就早点休息。”裴雪收回目光,重新拿起平板,指尖点开下一页报告。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平静无波。
段峤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他“嗯”了一声,站起身:“是有点累,我先去冲个澡。”他走向浴室,脚步比刚才沉稳了一些。
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裴雪的目光停留在平板冰冷的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空气里,那股不属于这个家的、甜腻的香水味,混杂着水汽,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她端起茶杯,发现杯沿上,沾着一点段峤留下的、极淡的唇膏印,是那种偏橘调的豆沙色。
她放下杯子,指尖在冰凉的平板边缘轻轻划过。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指尖有点发凉。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在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投下变幻的光影。这个夜晚,和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安静。却又有什么东西,像水底的暗流,无声地改变了流向。
段峤在浴室里待了很长时间。水声停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穿着浴袍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客厅里,裴雪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平板电脑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卧室的门紧闭着。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环顾了一下这个熟悉又昂贵的空间,昂贵的意大利沙发,墙上的抽象派油画,角落里那株巨大的琴叶榕。一切都井井有条,是他成功人生的完美注脚。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丝缝隙,冰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最后一点沐浴露香气,也吹得他***的脖颈一阵战栗。远处***的灯光依旧璀璨如星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吐出,白气在玻璃上氤氲开一小片模糊。脸上那种刻意维持的、带着疲惫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下方,那个曾经蹭上一点珠光的地方,现在只有光滑的皮肤。浴室的水汽和陌生的香水味似乎都被夜风吹散了,却又好像更深地渗进了哪里。他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寒冷,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脚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