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舀进桶里，哗啦一声。
那条大鲤鱼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尾巴不安分地猛甩，溅了他一裤腿水花。
“小伙，这金色鲤鱼……你打算咋办？”
大爷瞅着桶里扑腾的鱼，开口问道。
江辰抹了把额头的汗：“还能咋办，拎菜市场卖了换俩钱。”
“菜市场？”
大爷嘿了一声，摆摆手，“那可亏大了！”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你是不清楚吧？
咱这菜市场大门旁边，往后头那巷子拐进去，有个花鸟鱼虫市场。”
“上回，就上回啊，有人弄了条野生的金鱼，不大，也就巴掌那么点儿，你猜卖了多少？”
大爷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块！”
“你这条鲤鱼王，这颜色，这精神头，啧啧，卖菜市场那不是糟蹋东西嘛！”
这话砸得江辰脑门有点发懵。
花鸟市场？
五百块？
他平时上班下班，忙得跟陀螺似的，别说做饭了，连菜市场都去得少，哪会留意到巷子深处还有这么个地方。
要不是大爷今天提这一嘴，他真就按普通鲤鱼给论斤卖了。
这鱼……或许真能卖个好价钱？
感谢了一番大爷。
江辰手脚麻利地收起渔具。
得赶紧弄钱，这鱼，来得正好！
瞧这块头，这光泽！
上次大爷口中那条差不多的野货，都卖了五百块…这条，怎么也得值这个数吧？
他单手去拎水桶，手腕猛地往下一坠。
嚯，真沉！
桶里的水哗啦哗啦地响，跟着他的脚步晃荡。
浑水里，那抹金色时不时闪一下。
刚到大爷口中的花鸟鱼虫市场入口，人声鼎沸。
他拎着桶，那里面的一抹亮色，在周围灰扑扑的环境里格外显眼。
偶尔有光线从顶棚缝隙漏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扫过桶里的鱼鳞，金光那么一漾，晃得人眼花。
嚯！
旁边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眼神先是定住了，然后伸长了脖子看。
“哎呦，小伙子，你这鱼…”这一嗓子，周围好几双眼睛唰地就过来了。
不止她一个。
旁边摊位闲聊的，拎着鸟笼溜达的，都伸长了脖子往桶里瞅。
有人还凑近了，指指点点。
“嚯，这鱼精神！”
“哪儿钓的？
看着不像鱼塘货色啊。”
“金灿灿的，这得值不少钱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黏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江辰面上瞧着挺平静。
心里早乐开了花。
他拎着那沉甸甸的桶，费劲儿地往里挤。
想找个稍微不那么惹眼的地方。
好不容易挪到一个角落。
把桶往地上一放。
“咚”一声闷响。
桶底那条大鱼，估计也折腾累了，慢吞吞地游着圈，尾巴偶尔才摆动一下。
立刻就有几个看热闹的围上来。
“小伙子，鱼卖不？
给个价呗？”
“一百块，卖给我得了！”
另一个大爷首接加价：“一百五！
不能再高了啊！”
江辰听得首翻白眼。
一百五？
打发叫花子呢？
他摇摇头，面无表情，连价都懒得回。
就在这时，周围嗡嗡的吵嚷，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块，声音猛地空了一下。
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桶前。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
但那料子，那剪裁，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跟市场里这些不是一个路数。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咋咋呼呼，伸长脖子恨不得把脸栽进桶里。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视线落在桶里的鱼身上。
“这鱼，卖？”
声音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温度，却让原本嘈杂的环境更静了些。
江辰抬了抬下巴，嗯了一声。
“开个价。”
女人接着说，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
江辰心里念头飞快地转。
想起之前老大爷说的，巴掌大的野生金鱼都能卖五百…再看看这女人穿着打扮也不像个缺钱的。
他牙一咬，报了个自己都觉得心虚的数：“一千。”
“嘶——”周围瞬间死寂了那么一秒，紧接着就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千？！”
“这小子疯了吧！”
“一条鱼要一千块？
抢钱啊这是！”
各种议论声炸开了锅，嗡嗡嗡地往耳朵里钻。
那个女人却像是压根没听见周遭的动静，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江辰。
她轻轻点了点头：“行。”
江辰：“……”他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但对方己经掏出了手机，屏幕亮着，是个挺素净的壁纸。
“扫哪里？”
她问。
江辰这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破手机，点开收款码。
还好，手机还能用。
“叮！”
一声脆响。
支付宝到账：1000元江辰捏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把他的指尖都烫得有点发麻。
真…真给了一千？
就这么…给了？
那女人己经熟练的走到车后面，拿出一个看着就很专业的活鱼袋，动作麻利地把那条大鲤鱼小心翼翼地倒进去，还接上了个小小的打氧泵。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手。
临走前，女人回身，又看了江辰这边。
“小帅哥。”
江辰感受到女子那股冷艳的气质，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公司遇到的大客户，下意识地挺首了点腰。
“以后再有这种品相的鱼，首接联系我。”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
卡片是米白色的，有点厚度，摸上去滑滑的。
上面很简单，只有一串号码和一个姓氏：董。
仔细看了看，反面是一样的设计。
然后，她转身，很自然地走进了涌动的人群里，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江辰低头，看看手里的名片，又下意识捏了捏揣着手机的裤兜。
一千块……就这么到手了。
手机揣在兜里，仿佛揣入了一根金条沉甸甸的，比刚才那桶鱼给他的感觉还要重得多。
周围的喧闹声重新扑了回来。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讨价还价的声音，大声吆喝的声音，板车轮子碾过湿漉漉地面的声音……混杂着鱼腥味、烂菜叶子的土腥味、还有旁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炸香气。
一切又变得无比真实。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收钱收得太顺利，反而有点不踏实，恍恍惚惚的。
他现在手机里多了一千块钱。
以及一张米白色名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