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试镜现场的“社死名场面”
林知夏冲进“星芒影视”试镜大厅时，帆布鞋底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打滑，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半步——手里那杯刚买的冰美式没拿稳，“哐当”一声撞在金属栏杆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栏杆往下淌，大半都溅在了她的浅灰色工装裤腿上，晕出一块不规则的印子，像幅潦草的抽象画。
周围瞬间静了半秒，十几个穿着精致小裙子、化着全妆的女生齐刷刷回头，目光落在她那片“抽象画”上。林知夏的耳朵“唰”地烧起来，赶紧把剩下的半杯冰美式往身后藏，手指攥着冰凉的杯壁，指尖都泛了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打量——有好奇，有轻蔑，还有毫不掩饰的嘲笑，像细小的针，扎得她后背发紧。
“最后一位！林知夏！《夏夜晚风》女三号试镜，赶紧去三号候场室补妆！再磨蹭就取消资格了！”场务大哥举着扩音喇叭，声音裹着电流声穿透人群，又把一波更灼热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林知夏恨不得把脸埋进怀里那本皱巴巴的剧本里。她今天根本不是来试镜的——是替室友苏晓星“救场”的。苏晓星是传媒学院表演系的活跃分子，为了这个试镜准备了半个月，每天对着镜子练表情、背台词，连做梦都在说“我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结果前晚熬夜追《换乘恋爱2》，今早起来嗓子肿得说不出话，临出门前抱着她的胳膊哭嚎：“知夏宝！算我求你了！你就去帮我走个过场！万一导演眼瞎……不是，眼尖看上你这张‘清水脸’了呢！你可是编导系公认的‘小镜头脸’啊！上次拍作业，你随便站在那儿，镜头里就比别人好看！”
她架不住苏晓星的软磨硬泡，又被那句“小镜头脸”哄得动了心——其实林知夏不是没幻想过站在镜头前。她学编导，每天对着监视器看别人演戏，心里总藏着点小期待：要是自己站在镜头里，会被拍成什么样？会不会有人能透过镜头，看见她藏在安静外表下的那些情绪？可真到了试镜现场，她才发现，幻想和现实差着十万八千里。
出门前找剧本耽误了十分钟，骑共享单车时被美团小哥的电动车别了一下，差点摔进绿化带，裤脚还蹭上了泥点；好不容易赶到星芒影视，又在大厅贡献了“冰美式染裤腿”的社死名场面。林知夏叹了口气，攥着剧本往候场室走，裤腿上的湿意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像块小冰块，冻得她小腿发麻。
三号候场室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飘着各种牌子的香水味，甜腻的、清冷的、浓烈的，混在一起格外刺鼻，还裹着女生们压低的说话声。林知夏找了个最靠门的角落蹲下，刚掏出包里的湿纸巾，就听见旁边两个女生的议论声飘过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你听说没？这次《夏夜晚风》的导演是江叙延！就是去年拍《十七岁的暴雨》那个天才导演！才26岁就拿了金镜头奖最佳新人导演，业内都说他是‘票房保证’！”
“我知道！我刷到过他的机场图，穿黑衬衫戴金丝眼镜，斯哈斯哈……颜值直接能出道！但听说他特别毒舌，上次有个网红试镜女二，演暗恋戏的时候挤眉弄眼，他直接说‘你这不是暗恋，是想把男主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当场把人说哭了！”
“真的假的？那等会儿试镜岂不是要完蛋……我昨天背台词背到凌晨三点，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对了，你看刚才那个最后来的，裤腿上全是咖啡印，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谁知道呢，估计是走后门来凑数的。星芒每次试镜都这样，总有几个关系户混进来，浪费时间。”
林知夏擦裤腿的手顿了顿，指尖的湿纸巾攥得发皱。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沾了泥点的帆布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知道自己是“凑数”的，可被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难受。
江叙延？这个名字她熟到不能再熟——苏晓星上个月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十七岁的暴雨》里男主在梧桐树下淋雨跑的镜头，“拍得比韩剧还戳少女心”，硬拉着她看了三遍。林知夏记得最清楚的，不是男主的脸，是导演镜头里的细节：雨滴砸在梧桐叶上的纹路，男主白衬衫后背洇湿的痕迹，甚至连风吹起的衣角弧度都恰到好处。她当时还跟苏晓星说：“这个导演对镜头太敏感了，连情绪都能拍得有质感。”
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试镜者”的身份，和这位导演见面——还是以这么狼狈的姿态。
“林知夏！到你了！”工作人员推开候场室的门，喊她名字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显然是等急了。
林知夏猛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把湿纸巾塞回包里，抱着剧本往试镜室跑——刚推开门，就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手里的剧本“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最上面那页飘到了对方的脚边。林知夏吓得赶紧低头道歉：“对、对不起！我太急了，没看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看清了对方的穿着：白衬衫的领口别着枚银色钢笔，笔帽擦得发亮；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块极简的黑盘手表，表链磨得有些发亮，像是戴了很久；深色西裤熨得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再往上抬眼，是高挺的鼻梁，垂着的眼尾，还有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试镜室顶灯的光，看不清镜片后的眼神，但那股淡淡的压迫感，像无形的网，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低沉，尾音轻轻落下来，像羽毛扫过心尖，却没带任何温度。他弯腰，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剧本页——那页正好是林知夏昨晚画满涂鸦的台词纸：女三号的台词旁边被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还写着“这里太矫情了吧，闺蜜哪会这么说话”，甚至在“我舍不得骂他”那句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备注“要是晓星被欺负，我早冲上去骂了”。
林知夏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烧了起来。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手忙脚乱地去捡剩下的剧本，声音结结巴巴：“那、那是我随便画的……不是故意的……我室友让我来替她……”越说越乱，连“替考”的底都快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