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奶奶的葬礼结束，傅谨言没带我回家。他把我丢在墓园门口，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理由是叶青青情绪不稳，需要他陪。我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丧服，在傍晚的冷风里站了很久。
直到手机震动，是他发来的消息，一个餐厅地址。“过来吃饭。”没有多余的字。我以为，
他终究还是记着奶奶临终的嘱托，良心发现要补偿我。我换下丧服，化了淡妆，
去了他定的那家高级法餐厅。侍者领我到预留的位置，傅谨言已经在了，但他对面，
坐着叶青青。叶青青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脸上是楚楚可怜的苍白。看到我，
她立刻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温姐姐……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来？
我只是……好久没见谨言哥哥了，太想他了。”傅谨言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
却对着叶青青温声细语。“没事，坐下吧。温言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说着，
把菜单推到叶青青面前。“想吃什么，随便点。”叶青青受宠若惊地摆手，眼神怯怯地瞟我。
“不，不行的，太贵了……我怎么能让温姐姐破费呢……我喝点水就好了。
”傅谨言的眉头立刻皱起来，看向我。“温言，你看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
”我还没开口，他就直接替叶青青点了最贵的惠灵顿牛排和鱼子酱。然后才转向我，
敷衍地问：“你呢？还是老样子？”我胃里一阵翻搅，什么都吃不下。“我不用了。
”“又闹什么脾气？”傅谨言的声音冷下来，“今天是什么日子，非要扫兴吗？
”叶青青赶紧打圆场。“谨言哥哥，你别怪温姐姐，都是我不好。温姐姐，你别生气，
我……我只是太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爸妈把我的钱都拿去给我弟弟买房了，我……我身无分文，被房东赶了出来，
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傅谨言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他拿起刀叉，亲自切了一块牛排，
递到叶青青嘴边。“快吃。以后有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叶青青含着泪，张开嘴，
幸福地吃下那块牛排。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傅谨言的温柔。我看着他们，
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滑稽剧。就在这时，叶青青端起手边的罗宋汤，手一抖，
滚烫的汤汁尽数泼在了我月白色的裙子上。“啊！”她尖叫起来，不是因为我，
而是因为她自己被溅到了几滴。傅谨言立刻抽过纸巾，紧张地去擦她的手背。“烫到没有？
给我看看！”我坐在那里，胸口的裙子湿了一大片，皮肤***辣地疼，
可他们谁都没有看我一眼。“对不起啊，温姐姐！”叶青青终于想起了我，她急得快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这裙子很贵吧？我赔给你！可是……我没有钱……谨言哥哥，我该怎么办？
”傅谨言抬头，终于舍得看我了。他的眼神里没有歉意，只有不耐和责备。“温言，
不就是一条裙子吗？青青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摆着一张臭脸，吓到她了。”我站起身，
去了洗手间。冷水冲刷着皮肤，也冲刷着我的理智。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我收到表妹的微信，她已经把奶奶的遗物打包寄给我了，其中就有那个糖罐。
我回了个“好”。然后关掉手机，走出洗手间。回到餐桌，我看到傅谨言正拿着勺子，
一口一口地喂叶青青吃提拉米苏。他的侧脸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英俊，
眼神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宠溺。叶青青看到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傅谨言身后缩了缩。
傅谨言抬眼，声音冰冷。“闹够了就坐下。”我走到桌边，在他冰冷的注视下，
端起了那碗我没动过的，已经凉透的奶油蘑菇汤。然后，我对着叶青青那张纯洁无辜的脸，
缓缓地，一滴不漏地，浇了下去。**第2章**叶青青的尖叫声刺破了餐厅优雅的氛围。
傅谨言猛地站起来，想都没想，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温言，你疯了！”***辣的疼，
从脸颊蔓延到心里。我看着他，竟然笑了。“傅谨言，你心疼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他来不及跟我算账，急忙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裹住狼狈不堪的叶青青。“别怕，我带你去处理。”叶青青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谨言哥哥……我好怕……温姐姐她……”“闭嘴！”傅谨言低吼，
却是对着我，“温言，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给我打电话！
”他抱着叶青青，在餐厅所有人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中，大步离开。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脸上是***的指印，身上是黏腻的汤汁，成了全场的笑话。深夜，
我回到那个我和傅谨言的“家”。他不在。空气里，
还残留着叶青青身上那股廉价的栀子花香水味。我把自己扔进浴缸，直到水冷透。第二天，
我收到了表妹寄来的箱子。打开箱子，奶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一件件整理着奶奶的遗物，在最底下，看到了那个落了灰的旧糖罐。是个很老式的玻璃罐，
盖子上印着一对喜鹊。罐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糖罐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是奶奶的字迹。“囡囡，每天一颗，能让你看见我。”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捻起一颗橙子味的，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幻象，没有奇迹，只有满心的苦涩。我把糖罐收好，
决定把这当成奶奶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一连九天，我每天都吃一颗糖。傅谨言没有回来，
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我猜，他正陪着他的青青，享受二人世界。这九天，
我过得异常平静。工作，吃饭，睡觉，吃糖。我甚至开始觉得，没有傅谨言的日子，
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直到第十天。我洗漱完，习惯性地吃了一颗草莓味的糖。甜味弥漫开来。
我抬头看向浴室的镜子，准备吹头发。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
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脸。她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嘴角扬着灿烂又羞涩的笑。她穿着一件蓝布裙，正偷偷看着镜头外的某个人。那张脸，
我在奶奶的老照片里见过无数次。是十八岁的奶奶。我惊得后退一步，
镜子里的人影又变回了我自己，苍白，憔悴，带着未消的指痕。心脏狂跳。我冲回房间，
抓起糖罐，又吃了一颗。这次是柠檬味的。我再次冲到镜子前。什么都没有。镜子里，
只有我自己惊魂未定的脸。难道……是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条件？我努力回想。
刚刚，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走到窗边，调整角度，
让阳光以同样的方式落在我脸上。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前不再是我的卧室。
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向日葵花田，金色的阳光洒在每一片花瓣上。年轻的奶奶提着裙摆，
在花田里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风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少年，在不远处看着她，
眼神温柔。画面一闪而过。我仍然站在窗边，手里还捏着那颗已经融化的糖纸。原来，
奶奶没有骗我。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傅谨言回来了。他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
看到我，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他走过来，身上浓烈的酒味混杂着叶青青的香水味，
熏得我一阵恶心。他伸手想抱我，被我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温言，
你还在闹什么？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傅谨言，”我看着他，平静地问，“我们离婚吧。
”**第3章**傅谨言的表情，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离婚？温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扯了扯领带，在沙发上坐下，两条长腿交叠，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因为我骂了你一句，打了你一巴掌？我承认我那天是冲动了点，
但你难道没有错吗？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汤泼在青青身上，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所以，是我错了？”我反问。“不然呢？”他理直气壮，“青青她从小就苦，性子软，
不像你，有家世有背景，什么都不缺。我多照顾她一点，不是应该的吗？”这套说辞，
我听了三年。过去我总会心软，会自我反省，是不是我真的太“霸道”，不够“温柔体贴”。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傅谨言，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我只想离婚。”“不可能。
”他断然拒绝，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我们两家的合作才刚开始，这个时候离婚，
影响多不好。温言，别耍小孩子脾气，对谁都没好处。”他说完，起身准备去洗澡，
走到一半又停下。“对了，青青这几天会搬过来住。”我的心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她租的房子被无良中介骗了，现在没地方去。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反正家里房间多。”“我不许。”“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傅谨言彻底没了耐心，“温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青青怎么样，别怪我不客气。
”第二天，叶青青就拖着一个行李箱，正式登堂入室。傅谨言不在，是她自己按的密码。
她看到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但嘴上说的话却委屈又懂事。“温姐姐，对不起，
又要给你添麻烦了。谨言哥哥非要我搬过来，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打量着这个家，像个女主人。“哇，这沙发是意大利定制的吧？
好漂亮。还有这个地毯，是波斯手工的吗？温姐姐，你真幸福。”她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我的画室门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不可以。”我冷冷拒绝。她撇撇嘴，
一副“我就知道你这么小气”的表情，转向傅谨言。“谨言哥哥，我想住这间房，可以吗？
这里的阳光最好，医生说多晒太阳对身体好。”那不是客房，那是我的画室。
里面有我所有的画，有我所有的心血。“不行。”我说。傅谨言看都没看我一眼，
直接对叶青青说：“好。我等下叫人把里面的东西清出去。”“谨言哥哥你真好！
”叶青青开心地跳起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她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
他爱的是我，你算什么东西？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从糖罐里拿出一颗青苹果味的糖，放进嘴里。
酸涩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我闻到了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闭上眼。场景变了。
我站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饭菜的香气。年轻的奶奶坐在小小的书桌前，
正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新华字典》。
那个年代，读书是件奢侈的事。我看到她写下的字：自立，自强。她的眼神，
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窗外，那个白衬衫少年在楼下等她，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可奶奶没有下去。她吹熄了灯，在黑暗里，继续默写着今天新学的汉字。我睁开眼，
胸口的窒息感消散了许多。我打开门，傅谨言正指挥着保姆，把我的画架和画具往外搬。
叶青青站在一旁，指指点点。“这个，小心点，别弄坏了地板。”“那个画板太脏了，
直接扔了吧。”我的画，我视若珍宝的画，被她们像垃圾一样堆在走廊上。“住手。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保姆停下了动作。叶青青立刻躲到傅谨言身后，
怯生生地说：“温姐姐，我……我只是想快点收拾好，不想太麻烦别人。”傅谨言护住她，
对我怒目而视。“温言！你又想干什么！”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叶青青面前。
她下意识地后退。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叶青青，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
就能让你从这里滚出去，并且在云城再也待不下去？”叶青青的脸白了。她当然信。
傅谨言或许有钱，但温家在云城的根基和人脉，不是他一个暴发户能比的。
她不可思议地握住傅谨言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谨言哥哥……她……她威胁我……”傅谨言一把将我推开。“温言！你敢！
”**第4章**傅谨言的力气很大，我被他推得撞在墙上，后背生疼。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把我堵在墙角，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你以为你是谁？温家大小姐？
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温言，只要我傅谨言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动青青一根头发！
”叶青青在他身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半委屈半懂事地拉住傅谨言的胳膊。“谨言哥哥，
算了，别为了我跟温姐姐吵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搬进来……我还是走吧。”她说着，
就假意要去拿行李箱。“你站住！”傅谨言喝住她，然后转头，
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温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泼妇，真让我恶心。
”“大丈夫在世，难道要为必须守着一个女人不成？我知你不是霸道的性子，心中有我，
拿出你往日温柔体贴，不要作这幅怨妇模样。”“我恶心？”我气笑了，“傅谨言，
你把我奶奶的遗言当耳旁风，把小三带回家，鸠占鹊巢，现在还反过来说我恶心？
”“我说了，青青不是小三！”他暴躁地打断我，“她是我的朋友！是我需要保护的人！
”“保护？”我看着他，“那谁来保护我？你的妻子？”“你还需要保护吗？”他冷笑，
“你温大小姐还需要谁保护？倒是青青，她什么都没有，从小就受尽了委屈。薇薇从小娇气，
猫是她唯一的寄托，你别计较。”我愣住了。薇薇？那是叶青青的小名。他叫得那么自然，
那么亲昵。而我，他永远都只叫我“温言”。“温言，要不是你作，我或许没在乎叶青青。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诛心至极。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原来，
我三年的婚姻，我全心全意的付出，在他眼里，只是“作”。我所有的爱，
都成了他出轨的借口。叶青青看到我的反应，满意地笑了。她走过来，挽住傅谨言的胳膊，
头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谨言哥哥，别生气了。温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们别理她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吗？”“好。”傅谨言的怒气瞬间消散，
他宠溺地捏了捏叶青青的脸，“想吃什么都满足你。”他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旁若无人地从我身边走过。经过我身边时，叶青青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温言，
看到了吗？这才是他爱一个人的样子。你，不过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摆设。”门被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糖罐，
倒出一颗葡萄味的。这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把糖放进嘴里，浓郁的甜味里，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扭曲。我看到了。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年轻的奶奶撑着伞，站在一个文工团的门口。她在等那个白衬衫少年。可少年出来时，
身边却挽着一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姑娘。姑娘指着奶奶，笑着问少年：“阿远，
这个土包子是谁啊？”少年皱着眉，把奶奶拉到一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我……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槐花糕。”奶奶举起手里的油纸包。
少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它打翻在地。“以后别做这些了，也别再来找我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完，就搂着那个漂亮姑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
奶奶一个人站在雨中，看着地上被踩得稀烂的槐花糕，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雨中颤抖，心疼得无法呼吸。原来，奶奶也曾这样被人狠狠地抛弃过。
原来，她也曾这样心碎过。我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疯狂搅动。我疼得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我挣扎着想去拿手机，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
我看到画室的门被推开。叶青青走了进来。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惊慌失措地尖叫，
也没有去叫救护车。她蹲下身，脸上带着一种诡异又兴奋的笑容。她凑到我耳边，
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轻声说：“温言，你知道吗？我前阵子，刚做完流产手术。
”“是谨言哥哥的孩子，可惜没保住。”“他好伤心，他说，都是因为你，
是你给我太大压力，才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他现在恨死你了。
”**第5章**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床边守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