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就在小婉颤抖的手即将碰到门闩的那一刻，老宅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被外面的人合力撞开！
五六条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绸缎、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涌了进来，瞬间将本就狭小的前院挤得满满当当。
胖子正是张记米铺的老板，张德贵。
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个算盘，脸上横肉抖动着，唾沫星子横飞：“林昭！
你个杀才！
躲啊！
再躲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今天要是拿不出一千两，老子就拆了你这破窝，再把你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卖到窑子里抵债！”
他身后那些打手们立刻配合地发出哄笑，不怀好意地目光在小婉身上扫来扫去。
小婉吓得惊叫一声，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回林昭身后，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林昭心里也发怵，这阵仗他只在古装剧里见过。
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甚至脸上还挤出了一丝略显古怪的笑容。
“张老板，火气别这么大嘛。”
林昭拍了拍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婉以示安慰，往前站了一步，正好挡在她和那群恶奴之间，“谁说不还钱了？
我林家世代簪缨，还能赖你这点账不成？”
张德贵被他的话气笑了：“哟嗬？
撞了下脑袋，还把骨气撞出来了？
还世代簪缨？
我呸！
你现在就是个破落户！
少废话，钱呢？”
他摊开肥厚的手掌，咄咄逼人。
“钱，自然有。”
林昭语气从容，甚至还带着点神秘，“不过，张老板，这一千两银子，搬起来也怪沉的。
我这儿有样好东西，价值远超千两，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好东西？”
张德贵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昭，又扫了一眼家徒西壁的院子，嗤笑道，“就你这耗子来了都得哭着走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莫非是你林家祖传的夜壶？”
打手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林昭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侧身指了指墙角那半袋粗盐：“宝贝，就在那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灰扑扑、脏兮兮的麻袋上。
张德贵愣了片刻，随即暴怒：“林昭！
你耍我？！
一袋喂牲口的粗盐渣子，你跟我说价值千两？
你当我是傻子吗？！”
“此盐非彼盐。”
林昭语气笃定，开始现场指挥，“小婉，去灶房把最大的那口锅刷干净，装满清水搬过来。
再取几个干净的木盆和细纱布来。”
小婉虽然吓得腿软，但对少爷的话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咬着牙跌跌撞撞跑向厨房。
张德贵和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穷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德贵使了个眼色，打手们呈半圆形围了上来，防止林昭耍花招逃跑。
很快，小婉吃力地端来一大锅清水。
林昭亲自上前，舀了几大瓢灰黑色的粗盐块倒入水中，然后用一根木棍使劲搅拌。
“哼，装神弄鬼！”
张德贵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林昭不理他，专注操作。
盐水混合，杂质慢慢沉淀。
他让小婉帮忙，将初步溶解的盐水通过铺着细纱布的木盆过滤。
浑浊的盐水经过纱布，滤掉了大部分沙石和粗颗粒，变得稍微清澈了一些，但依旧带着黄褐色。
“然后呢？
这就是你的宝贝？”
张德贵不耐烦地催促。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林昭嘴角一勾，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最关键的一步——结晶提纯。
他让一个小婉生起火，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入洗净的大锅中，大火熬煮！
时间一点点过去，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锅里的盐水开始翻滚，蒸汽弥漫。
张德贵等人的耐心逐渐耗尽，脸色越来越不善。
林昭表面平静，手心却全是汗。
他紧紧盯着锅里的变化。
水分不断蒸发，锅边开始出现白色的结晶！
越来越浓！
越来越白！
当水分蒸干大半，锅底析出的，不再是之前灰黑的模样，而是一层细腻、雪白、如同初雪般的结晶！
“熄火！”
林昭下令。
小婉连忙撤掉柴火。
林昭用一把干净的勺子，小心地将那层雪白的结晶刮到一個干净的木碗里。
那一刻，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木碗。
阳光照射下，碗中的白色晶体晶莹剔透，宛如碎玉，和他们平日见到的灰黑粗盐，甚至和官营铺子里卖的略带黄色的细盐，都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白色！
张德贵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起来，小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和极度贪婪的光芒！
他是商人，太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了！
这品相的盐，他只在上贡给宫里的贡品里听说过！
“这…这…”张德贵声音都变了调，猛地扑上前，也顾不得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咸！
纯粹的、毫无苦涩杂味的咸！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纯正的盐味！
“宝贝！
真是宝贝啊！”
张德贵激动得浑身发抖，再看林昭的眼神，完全变了，仿佛在看一个下金蛋的母鸡！
林昭心中长舒一口气，赌赢了！
化学万岁！
他故作高深地负手而立，淡淡道：“张老板，现在你觉得，这一碗‘雪花盐’，值不值你那一千两银子？”
“值！
太值了！”
张德贵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林公子！
林少爷！
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有这手艺，何愁不发达！”
他眼珠一转，立刻打起了如意算盘：“这样，林少爷，您欠我的钱一笔勾销！
非但如此，我再出一千两…不，两千两！
买您这制盐的方子，如何？”
林昭心中冷笑，就知道会这样。
他摇了摇头：“方子是非卖品。
不过，这一碗盐，抵我欠你的债，足够了吧？”
张德贵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但他看着那碗白雪般的盐，又看看林昭那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神，权衡利弊。
强行逼问方子，恐怕这小子宁死不屈。
不如先拿到这不可思议的盐，稳住他，再慢慢图谋方子…“够！
足够了！”
张德贵瞬间变脸，笑得像尊弥勒佛，“林少爷说哪里话，这盐抵债绰绰有余！
是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他小心翼翼地从林昭手中接过那碗盐，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对手下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帮林少爷把门修好！
惊扰了少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打手们一脸懵逼，但还是赶紧忙活起来。
张德贵又对林昭点头哈腰了半天，这才带着人和那碗盐，心满意足又心怀鬼胎地离开了。
破败的小院终于恢复了安静，只留下被撞坏的大门和一群忙着修门的陌生壮汉，画面一度十分诡异。
小婉首到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她看着少爷，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崇拜和难以置信。
“少…少爷…您…您真的把债还了？
就用那…那袋盐石头？”
她感觉像在做梦。
林昭看着小婉崇拜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小小满足，他揉了揉还有些发痛的额头，故作轻松地笑道：“基本操作，勿六勿六。”
“啊？
六？”
小婉茫然。
“呃…就是不必惊讶的意思。”
林昭笑了笑，随即脸色稍稍严肃起来，“小婉，债是暂时还了，但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张德贵那贪婪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雪花盐”一旦面世，引起的风波绝不会小。
他看了一眼正在修门的张府家丁，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
第一桶金有了，但如何守住它，并让它生出更多的金蛋，才是真正的挑战。
不过，此刻的林昭，心中不再是刚醒来时的绝望和慌乱，而是充满了信心和***。
现代知识，就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最强大的武器！
“小婉，”他忽然转头，对还在发愣的小丫头笑道，“欠你的五十文月钱，少爷我现在可还不起，要不，先给你做顿好的，用咱们自己的‘雪花盐’？”
小婉看着少爷脸上那自信又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脸微微一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院子里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新的希望。
而更大的波澜，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