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台绝境沈未央站在天台边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的、浸满了水的海绵。
城市的夜风裹挟着亿万种痛苦,穿透她单薄的身体。左下方三公里外,
一个男人因胃癌晚期癌变的抽搐;右前方那栋亮着暖黄灯光的公寓里,
一个妻子发现丈夫出轨的心碎呜咽;更远处,
流浪狗被踢断肋骨的尖锐惨嚎……所有这些声音、画面、乃至最细微的痛楚神经信号,
都化作实质的尖针,蛮横地刺入她的大脑,搅动她的五脏六腑。
她活在一个永不间断的刑房里,行刑者是全世界的苦难。够了。她闭上眼,向前倾身,
任由自己坠入那片由霓虹灯光编织的、冰冷的河流。预想中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啪!
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股力量粗暴地将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她跌进一个坚硬而冰冷的怀抱。
意料之中因肢体接触而爆发的、新的、更尖锐的痛苦……并没有到来。静。
世界忽然变得死寂。那些日日夜夜在她颅内尖叫、哭泣、嘶吼的噪音,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了信号,戛然而止。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如同温热的潮水,
将她紧紧包裹。沈未央茫然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在都市的夜色里像一座沉默而危险的孤峰。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冷硬的苍白,五官英俊得如同雕塑,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戾气。
沈未央认得他。江烬。那个传闻中阴郁暴戾,
一个决策就能让整座城市经济版图震颤的商业巨鳄。他怎么会在这里?江烬盯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
他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突然掉落在自己脚边的、略显奇特的物品。
他的手还紧紧扼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纤细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响。
但这种痛……是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
而不是被塞进她脑子里的、别人的、无穷无尽的痛苦。这种“独占”自己痛楚的感觉,
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放开……”她下意识地挣扎,声音因长久的痛苦折磨而微弱不堪。
2 寂静之拥江烬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拉得更近,近到几乎鼻尖相抵。他低下头,
凑近她的颈侧,像猛兽确认猎物般嗅了嗅。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然后,
他嘶哑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许久不曾与人交谈的滞涩:“你疼?
”沈未央愣住了。他微微歪头,像是在确认什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
第一次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名为“困惑”的波动。“正好。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沾染任何温度的手,用冰凉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
“我天生缺乏共情,感受不到。”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沈未央清晰地感觉到,
那最后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手腕上的痛楚,也彻底消失无踪。与此同时,
江烬的呼吸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窒。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眼睛里,骤然掀起了微不可察的波澜。
他感受到了。她皮肤下温热的血流,微弱的脉搏跳动,
还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任何事物上体验过的、鲜活的、柔软的……温度。
江烬缓缓抬起刚才触碰过她的那只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仿佛那里刚刚开出了一朵花。然后,他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绝对占有的目光,重新锁定了她。
那一刻,沈未央明白了。她这具被全世界痛苦填满的身体,阴差阳错地,
成了这个感觉缺失者唯一的“感官***源”。她的止痛药,成精了。而且,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这剂“药”。
3 囚徒与药沈未央坐在全球***十台的超跑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夜景,
感觉自己像被挟持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里。车内是死寂的。不是无声的那种静,
而是她大脑里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被万千痛苦信号轰炸的“噪音”,第一次彻底关闭后的,
真正的万籁俱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细微声响。江烬开得极快,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刚才在天台上那个说出“我感受不到”的脆弱瞬间,只是她的幻觉。可沈未央知道不是。
因为当他的手偶尔离开方向盘,或是车身轻微颠簸,
地再次触碰时——哪怕只是衣角的摩擦——那种令人战栗的、绝对的“安静”便会再次降临,
稳固如磐石。这感觉太过瘾,太具有诱惑力,让她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力气。
车最终驶入一座隐匿在半山的现代庄园,冰冷、简洁,像一座被精心打造的艺术监狱。
江烬将她带进主卧隔壁的客房,房间很大,装修是极致的性冷淡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住这里。”他言简意赅,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沈未央站在房间中央,有些无措。
长期的共感折磨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也几乎丧失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
“为…为什么帮我?”她鼓起勇气问。江烬转过身,那双深潭似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没有任何情绪地审视着她,像是在分析一件物品的功能性。“不是帮你。”他平静地陈述,
语调冰冷,“你让我‘感觉’到了。”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你的痛苦,是我感知这个世界的……唯一坐标。
”沈未央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明白了。她不是被拯救了,而是被“征用”了。
从一个承受全世界痛苦的容器,变成了专属于一个人的、活体的“感官模拟器”。这时,
一个穿着熨帖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着一个小医药箱,恭敬地出现在门口。“先生。
”“处理一下。”江烬示意了一下沈未央手腕上那圈被他攥出的、触目惊心的青紫。
助理模样的人走上前,动作专业而轻柔地为沈未央消毒上药。冰凉的药液接触到皮肤,
带来轻微的刺痛。几乎是同时,站在一旁的江烬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目光落在助理触碰到沈未央皮肤的手指上,眼神骤然变得阴郁。“够了。”他冷声打断。
助理立刻停下,恭敬地退到一旁。江烬走到沈未央面前,拿起那管药膏,
亲自、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粗暴,抹在她手腕的伤痕上。他的指尖依旧冰凉,
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独占欲。仿佛在宣告,连她的伤口,也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处理完伤口,助理又拿出一部全新的、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纯黑色手机,递给沈未央。
“沈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通讯工具,里面存有我的号码,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沈未央刚要接过,手机却被江烬半途截走。他操作了几下,然后才递还给她。屏幕亮起,
一个简洁的界面出现,正中央是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精确地定位在此刻的庄园,
这个房间。“这是……”沈未央心头一紧。江烬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歉意或解释,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陈述。“别让我找不到你。”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
嘶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偏执,一字一句地砸进她的鼓膜:“我会疯的。
”沈未央握着那部如同电子镣铐般的手机,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祇却也危险如恶魔的男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找到了她的寂静,她的止痛药。但代价,似乎是她的全部自由。
住在江烬的庄园里,日子变成了一种极致矛盾的存在。
沈未央享受着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宁静。她可以安然入睡,
不必在午夜被不知名者的剧痛惊醒;她可以平静地吃饭,
味蕾第一次清晰地分辨出食物本身的味道,而不是混杂着他人痛苦的铁锈味。江烬无处不在,
又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距离感。他让她同桌吃饭,让她待在书房他视线可及的角落,
甚至夜晚会沉默地站在她床边,直到她陷入沉睡。他像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又像看守一个珍贵的囚徒。那种绝对的、被需要的、甚至被依赖的感觉,像藤蔓一样,
悄悄缠绕住沈未央濒临崩溃的心。她开始贪恋这份寂静,也开始……害怕江烬看她时,
那种空洞又专注的眼神。4 雨夜寻踪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江烬不在。沈未央在客厅看书,
两个穿着制服的女佣在远处小声交谈。“先生从来没带过人回来,
这位沈小姐……”“谁知道能待多久,先生那个脾气……”声音很小,并无恶意,
但沈未央捕捉到了那句“谁知道能待多久”。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她短暂安宁的泡沫。
是啊,她算什么?一个有趣的、能让他产生“感觉”的物品?当他腻了,
或者找到了别的“坐标”,她是不是又会被打回原形,扔回那个充满痛苦尖叫的地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了主宅,
漫无目的地冲进庄园后方的山林。她只想透口气,离那个让她既依赖又恐惧的男人远一点。
她忘了那部定位手机被她下意识地带了出来。山里的空气清新,
却带着陌生的植物气息和微小虫蚁濒死的微弱痛苦,丝丝缕缕地试图钻进她的大脑。
离开了江烬一定范围,她屏障脆弱的共感能力,开始隐隐复苏。她越走越远,心慌意乱。
直到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几乎是同时,
一股剧烈的、被灼烧的痛楚猛地穿透她的神经——是山林里某处被闪电击中起火的小动物。
紧接着,远处盘山公路上,一场因雨天路滑导致的追尾事故,
司机骨折的锐痛、乘客的惊惧……各种信号如同决堤的洪水,
轰然冲垮了她因短暂安宁而变得更为脆弱的防线!“啊——!”沈未央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