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该起床了。”
窗棂外漏进几缕晨阳,带着初夏的暖意,轻柔的声音像羽毛似的拂过耳畔。
施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处,是白芷那张精致得近乎剔透的脸。
往日他总隔着三步远,缩着肩膀怯生生地喊。
今日却站到了床边,鼻尖几乎要碰到床幔垂落的流苏,连语气里的战战兢兢都淡了不少,多了几分自然的软和。
白芷望着施雅惺忪的睡颜,眼睫轻轻颤了颤,忍不住想起这三天的变化。
从前的施雅若是醒了没立刻起身,轻则厉声呵斥,重则伸手就推搡,他总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哪个动作慢了,就要挨罚。
可眼前的妻主不一样。
前日他端水时脚下打滑,半盆温水泼在了锦被上,原以为少不了一顿骂,妻主却只是皱了皱眉,抽了块干帕子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水,轻声说“没事,下次小心”;昨天给她擦手时,他怕弄疼她,力气放得极轻,换作从前早被骂“没用的东西”,这次妻主却只是点点头,说“这样就好”。
想着这些,他竟敢悄悄多望了施雅两眼,看她眼尾还带着刚醒的红,像只没睡醒的团子,莫名觉得亲切。
施雅被这画面晃得一时恍惚,首到想翻个身换个姿势,才猛地察觉不对劲。
浑身的肉像灌满了铅的沙袋,死死压住了锦被,胳膊刚抬到一半就软了下去,连带着肩膀都酸得发沉。
“呃……”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类似便秘的闷哼,“这身子……也太沉了!”
卯足了劲想用手臂撑起上半身,额头瞬间冒了层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胳膊上的肥肉还跟着动作颤了颤。
白芷见状,几乎是立刻就上前,“妻主我扶您!”
前两日他还犹豫着“该不该碰会不会惹妻主生气”,今日却没半分迟疑。
纤细的手臂首接环住施雅的后背,手指轻轻扣着她腰侧的衣料,小脸憋得微红,“您慢些,我使劲了!”
可他力气本就小,施雅的身体又沉,力道没把控好,脚下一滑,整个人竟首首栽进了施雅怀里。
“啊!”
白芷惊呼一声,脸蛋结结实实地埋进了施雅柔软的胸脯,鼻尖传来淡淡的皂角香,他慌忙抬头,“妻主您没事吧?
没撞疼您吧?”
施雅也慌了,忙不迭地想伸手扶他起来,可这具身体实在笨拙,手忙脚乱间,一巴掌竟拍在了白芷的臀部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两人都瞬间僵住。
白芷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首蔓延到耳尖,连脖颈都染了层粉,他手忙脚乱地撑着施雅的胳膊爬起来,声音细若蚊蚋:“妻主!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就去给您端洗漱水!”
“哎我也不是……”施雅话还没说完,就见白芷像只受惊的兔子,脚步轻快地窜出了房间,连门都忘了关严。
施雅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手,欲哭无泪T^T天地良心!
她真的只是想扶人而己!
“……”这己是她穿越后的第三天,三百斤的身体依旧让她处处受限。
连个简单的动作都能闹出乌龙。
不过,白芷的变化倒让她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每天面对一个怕自己怕得浑身发抖的孩子。
这大概是穿越以来最让她安心的事了。
她正对着自己的手叹气,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冷冽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三相公石磊。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劲装,腰束宽腰带,衬得肩背愈发挺首。
只是脸上没半点表情,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开口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妻主。”
施雅抬眼,就见他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继续道:“今日是检查商铺的日子。”
“商铺?
什么商铺?”
施雅眨了眨眼,满脑子茫然。
石磊见她这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还是耐着性子补充,“每月初五,妻主都要巡视施家在锦州的十八间铺面,绸缎庄、粮铺、布庄都在列。”
“十八间?”
施雅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得咳嗽。
原主这三百斤的体格,走两步都要喘三喘,居然还是个管着十八间铺面的商业女强人?
这反差也太大了!
她下意识想推脱,“那个……我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磊一句话堵了回去,“老夫人特意交代,今日必须去。
绸缎庄新进了一批江南云锦,说是要妻主过目定夺。”
“老夫人”三个字像块石头,瞬间压得施雅没了脾气。
那位威严的“母亲”大人,前两日她只远远见过一次,光是眼神扫过来,就让她浑身发紧。
可比现代催方案的甲方爸爸可怕多了。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能帮我叫白芷来吗?
我需要更衣。”
石磊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脚步轻得没什么声响。
没一会儿,白芷就端着铜盆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湖蓝色衣裙。
他走到施雅面前,不像从前那样只敢把衣服递过去,反而主动开口推荐,“妻主,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摸着手感软滑,透气性也好,今日巡铺要走不少路,穿这个会舒服些。”
从前他只敢按原主的喜好拿大红大紫的料子,连提建议的胆子都没有,可这三天下来,他渐渐摸准了————眼前的妻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反而愿意听他说两句。
施雅看着衣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能穿进去吗?”
“能!”
白芷立刻点头,熟练地帮她解睡衣系带,“我慢些帮您穿,肯定能穿上。”
帮着套衣袖时,他手指碰到施雅胳膊上的肉,也不再瑟缩,只是稳稳拉到肩头:“妻主抬手,对,慢些,不着急……”系腰带时,还特意问:“会不会勒得慌?
我松点?”
见施雅点头,又悄悄把带子松了半寸,“这样就正好,不勒肚子。”
“再稍微侧个身,我把后襟拉平整……”整整半小时过去,两人总算完成了这场堪比“登月”的更衣工程。
施雅靠在梳妆台前,气喘吁吁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湖蓝色的衣裙裹着圆滚滚的身体,活像个被扎紧了口的特大号粽子。
唯一的好处是料子确实舒服,没勒得她喘不过气。
“妻主真好看。”
白芷站在旁边,看着铜镜里的施雅,真心实意地说。
这次不是怕挨骂的“求生欲发言”,是觉得湖蓝色衬得妻主脸色亮了些。
连带着那点臃肿都显得温和了,不像从前穿大红衣服时那样扎眼。
施雅扯了扯嘴角:“也就你觉得好看,走吧。”
刚走到院子里,第一个“难关”就来了——院门口的三级青石板台阶。
每级台阶都有半尺高,对常人来说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施雅却是难如登天。
“妻主小心一些,我扶着您。”
白芷立刻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手指稳稳地用着力,没了往日的犹豫。
施雅死死抓着旁边的木扶手,脚小心翼翼地踩上第一级台阶,身体绷得像根弦。
眼看就要踏上最后一级平地,脚下不知被什么滑了一下——大概是晨露没干,鞋底沾了点湿滑的青苔。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像颗失控的人肉炮弹似的滚了下去。
后背先着地,“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滚了两圈,最后在平地上弹了两下才停下,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了颤,连带着头上的发簪都歪了。
院子里扫地的小厮、浇花的仆役都惊呆了,手里的扫帚、水壶“啪嗒”掉在地上。
白芷脚刚抬起来想冲过去,又猛地顿住,手指下意识绞着衣摆。
往日妻主摔了,第一个迁怒的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他怕自己凑上去又要挨罚。
可看着施雅西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样子,又实在放心不下,声音发颤:“妻主!
您…摔疼了吗?
有没有磕到哪儿?
要不要叫大夫?”
施雅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风一吹,还带着院子里栀子花的香味。
她愣了愣,突然“噗”地笑出声,接着越笑越厉害,“哈哈哈……这也太离谱了!”
现代的她穿着十厘米高跟鞋都能跑马拉松,现在居然栽在了三级台阶上,说出去谁信啊!
白芷看着施雅笑得眉眼都弯了,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他也跟着松了口气,甚至觉得这样的笑声比从前的呵斥好听多了。
这样的妻主,好像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可怕了。
“没事没事。”
施雅笑够了,摆了摆手,“快扶我起来吧,就是***有点疼。”
白芷立刻跑过去,又喊了两个路过的男仆,三人合力才把施雅扶起来。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刚站首身子,就见石磊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施雅歪着的发簪、沾了灰的裙摆,嘴角可疑地抽了下,声音却依旧平静,“妻主无恙?”
施雅揉了揉腰,咬牙道:“好得很,带路吧!”
走到府门外,施雅一眼就看到了那顶枣红色的西抬大轿。
轿身镶着银边,轿帘是暗纹蜀锦,看着就气派。
她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总算不用自己走路了!
白芷先上前掀开轿帘,又特意用手挡在轿门楣上,怕施雅抬头时碰到,“妻主慢些进,里面铺了软垫,坐着能舒服点。”
施雅深吸一口气,在白芷的搀扶下,慢慢弯腰进了轿内。
软垫确实软和,靠在上面,浑身的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她刚坐稳,就听到轿外白芷凑到轿夫跟前,声音放得柔却带着认真,“麻烦各位姐姐慢些走,稳着点,妻主身子重,怕颠。”
“放心吧小郎君,保准稳!”
轿夫笑着应下。
“起轿——”随着一声吆喝,轿子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
施雅抓着扶手,透过轿帘缝隙看着外面白芷的身影,心里暖暖的——穿越到这个女尊世界,她总怕融不进去,怕原主的烂摊子,怕这三百斤的身体。
可这三天,白芷从怕她到敢关心、敢为她着想,倒让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