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无形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卡座区域的喧嚣。
那只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黄毛瘦子惊愕地转头。
王胖子也愣住了,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带着一丝茫然的视线,都循着声音的来源,聚焦到了吧台那个角落。
顾衍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杯底与吧台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不容置疑的轻响。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变幻的光影里投下一片压迫性的阴影。
他没有看卡座这边,只是微微侧身,对着旁边那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管好你的狗。
太吵了。”
那个被称作“朋友”的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尴尬、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在他脸上交织。
他猛地瞪了王胖子一眼,低吼道:“王德发!
***给我闭嘴!
坐下!”
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严厉。
王胖子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那双被酒精和愤怒烧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衍舟的背影,又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最终,在朋友严厉的逼视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像头被强行按住的野兽,悻悻地坐回了沙发里。
黄毛瘦子也赶紧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整个卡座区域,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之前的喧嚣、叫骂、污言秽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更衬得这份安静格外突兀和压抑。
顾衍舟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这边一眼。
他甚至没有理会那个脸色难看的“朋友”,只是重新拿起那杯琥珀色的酒,姿态依旧疏离而优雅,仿佛刚才那句轻描淡写却足以让空气凝固的话,只是拂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
我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冲突,被那冰冷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按下了暂停键。
然而,这短暂的“安全”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层更厚的冰霜,裹住了我的西肢百骸。
他并不是为了帮我。
他只是……嫌吵。
就像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我甚至能感觉到王胖子那毒蛇般粘腻的目光依旧钉在我的背上,充满了不甘和更深的恶意。
张姐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埋怨:“你……唉!
赶紧去后面待着!
别在这儿杵着了!
惹祸精!”
我麻木地点点头,端着空了的托盘,转身走向后台。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虚浮上。
经过吧台时,我刻意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捕捉到那个身影。
他依旧坐在那里,侧脸在迷离的光线下轮廓分明,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杯中的冰块,似乎又融化了一点。
终于熬到了凌晨三点,酒吧打烊。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喧嚣与污浊的大门,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反而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城市早己沉睡,街道空旷,只有路灯投下昏黄孤寂的光晕。
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快步走向公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