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把手机支在茶几上，调整好角度，
确保只拍到儿子程星星的上半身和他面前摊开的乐高零件。星星五岁，小脸肉嘟嘟，
眼睛又大又亮，正全神贯注地拼一艘航空母舰。程昭坐在镜头外的小板凳上，
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心里软成一片。“妈妈，这个板子放哪里呀？
”星星举起一块蓝色的零件。程昭凑近一点，轻声指导：“看图纸，宝贝，第三步，
左边那个凸起的地方。”“哦！”星星恍然大悟，小手灵活地按上去，
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对着镜头炫耀，“看！我拼好了这里！
”直播间里人数不多，几十个常驻的“云养娃”粉丝。弹幕很温和。星星好棒！
小手真灵活！这专注力，未来工程师预定！昭昭姐声音好温柔，星星教育得真好。
程昭看着屏幕上的夸赞，嘴角弯了弯。这是她的小天地。
没人知道她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影帝楚砚隐婚五年的妻子，
更没人知道屏幕里这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是楚砚的亲生儿子。直播快结束的时候，
门铃突然响了，很急促。程昭愣了一下，这个时间点，谁会来？她站起身，
对星星说：“星星，你先自己玩会儿，妈妈去开门。”星星头也没抬，
沉浸在乐高世界里：“嗯嗯。”程昭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心脏猛地一沉，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门外站着的人，是楚砚。
不是她熟悉的那种风尘仆仆带着疲惫的样子，
而是全副武装——墨镜、口罩、棒球帽压得极低，
周身散发着一股压抑的、几乎要烧起来的低气压。他怎么会突然回来？
明明昨天通电话时还说在深山老林里拍戏，信号都时断时续。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程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慌，打开了门。
“你怎么……”话没说完。楚砚根本没看她，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冷风，直接挤了进来。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客厅里正在直播的手机支架，
以及支架后面埋头苦干的程星星。程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扑过去想关掉直播。
但晚了。直播间的弹幕因为楚砚的意外闯入，已经彻底疯了。***！！！
刚才门口闪过的是谁？？？那身形！！！我没看错吧？？？楚砚？？？影帝楚砚？？？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楚砚！我的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等！这是哪里？
星星家？？？楚砚认识星星妈妈？？？快看镜头！镜头对着星星那边！楚砚过去了！
楚砚几步就跨到了茶几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程星星。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正在直播的手机，或者说，
此刻他眼里只有那个背对着他、专心玩乐高的小男孩。程星星听到了脚步声，
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一边低头找零件一边习惯性地、奶声奶气地喊：“叔叔，
你看我这个……”他举着找到的零件，兴高采烈地转过头。
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刻：程星星那张酷似楚砚缩小版的、带着纯真笑容的脸，
转向了脸色铁青、眼神震惊到近乎碎裂的楚砚。然后，
星星清脆响亮地喊出了那个让整个直播间、乃至整个互联网瞬间爆炸的称呼：“叔叔！
我找到啦！”轰——程昭感觉自己的脑子炸了。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看着楚砚的瞳孔骤然紧缩，里面翻涌起滔天的巨浪，有难以置信，有被欺骗的震怒，
还有一种……被彻底刺伤的冰冷。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叔……叔叔？？？
星星叫他叔叔？？？？？？*********！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
楚砚是星星的叔叔？？？那星星妈妈是……？？？不对！你们看楚砚的表情！
那绝对不是看侄子的表情！影帝隐婚生子？？孩子直播叫他叔叔？？？
年度魔幻大瓜预定！！！楚砚猛地转头，那双被墨镜遮挡了大半的眼睛，
此刻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钉在了程昭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质问、愤怒，
还有一丝程昭从未见过的、让她心尖发颤的沉痛。程昭张了张嘴，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到楚砚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抬手，不是去关直播，而是一把抓起那个还亮着屏幕、弹幕疯狂滚动的手机。
“啪嚓！”一声刺耳的脆响。手机被他狠狠掼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直播信号戛然而止。直播间陷入黑屏的前一秒，最后定格的是楚砚盛怒之下紧绷的下颌线条，
和程昭面无血色的绝望侧脸。世界，安静了。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客厅。
只有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还在苟延残喘地闪烁着最后一点微光，映照着空气里弥漫的尘埃。
程星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乐高零件从手里掉下来，骨碌碌滚到楚砚脚边。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叔叔”，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本能地转头寻找依靠：“妈……妈妈……”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妈”，像是一根针，
刺破了楚砚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转向程昭，声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叔叔？”他往前逼近一步，
巨大的压迫感让程昭几乎窒息。“程昭，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颤抖，
“我儿子，为什么叫我‘叔叔’？”程昭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席卷了她。
她想解释，想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想说“我是为了保护星星，也保护你”，
但看着楚砚那双盛满怒火和受伤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她只能徒劳地摇头，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楚砚……”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别叫我！”楚砚低吼一声，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胸膛剧烈起伏，视线扫过哭泣的儿子，再落到程昭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程昭心碎。“五年！程昭，你瞒了我五年！把他藏起来五年！
还教他叫我‘叔叔’？！”他指着地上碎裂的手机，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现在呢？
你搞什么直播？你想干什么？昭告天下你程昭给我楚砚生了个儿子？还是想昭告天下，
我楚砚的儿子，管他亲爹叫‘叔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程昭心上。
她想说不是的，直播只是为了记录星星的成长，只是为了排解独自带娃的孤独感，
她从来没想过曝光。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瞒他，当初发现怀孕时，
他正在冲击第一个重量级影帝，整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扑在事业上，她不敢说，怕影响他，
后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再后来，就成了习惯。可这些解释，在此时此刻，
在楚砚暴怒的质问和星星惊恐的哭泣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程昭试图开口。
“够了！”楚砚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我现在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他深吸一口气，
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目光最后落在瑟瑟发抖的程星星身上，那眼神里有痛楚，
也有一种深沉的、程昭看不懂的复杂。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楚砚！
”程昭下意识地追了一步。楚砚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冰冷而疲惫：“看好孩子。
在你想到‘合理’的解释之前，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砰！”大门被用力甩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程昭耳膜嗡嗡作响。也震碎了她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冰凉的地砖透过薄薄的居家服传来寒意。
她看着地上碎裂的手机残骸，看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楚砚那冰冷侧脸的裂痕，
再看着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的儿子，巨大的无助和绝望彻底将她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
程渺的电话打进来时，程昭还抱着哭累了睡着的星星，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眼睛红肿，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刺耳的***把她从麻木中惊醒。她机械地拿起自己那个备用旧手机，
屏幕显示“程渺闺蜜”。接通，程渺尖利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听筒：“昭昭！我的祖宗！
你看到热搜了吗？！***跟楚砚到底怎么回事？！
‘影帝隐婚生子’、‘孩子直播叫叔叔’！现在热搜前五全是你！爆了！服务器都卡崩了！
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急死我了！你还好吗？星星呢？
”一连串的轰炸让程昭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嗡嗡作响。热搜？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
刚刚那场意外直播，已经以病毒般的速度席卷了整个网络。“我……”程昭的嗓子干涩沙哑，
“我没事。星星……吓到了，睡着了。”“吓到了？楚砚那个***是不是对你们做什么了？
”程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担忧和愤怒，“直播我看了后半段录屏！楚砚那个表情，
像是要吃人！他摔手机了？他有没有对你和星星……”“没有。”程昭打断她，
声音疲惫不堪，“他就是……很生气。渺渺，现在……外面怎么样了？”“怎么样？天塌了！
”程渺语速飞快，“楚砚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团队现在估计炸锅了。
狗仔把你的小区围得水泄不通！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心机深，
隐婚生子绑定影帝的；有骂楚砚渣男，生了孩子不认的；还有人阴谋论，
说你是代孕或者偷了影帝种子的……简直不堪入目！你千万别出门！门窗锁好！
”程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深渊。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星星被暴露在公众视野里，承受着各种恶意的揣测和审视。“渺渺，
”程昭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的颤抖，“帮我……帮我联系楚砚的经纪人，张明。告诉他，
我需要一个解决方案，现在，立刻！重点是保护好星星！无论他们想怎么澄清，怎么公关，
我都可以配合，但绝对、绝对不能再让星星受到任何伤害和打扰！”“好！我马上去联系！
”程渺立刻答应，“昭昭，你撑住！别慌！等我的消息！”挂了电话，
程昭低头看着怀里儿子熟睡中仍带着泪痕的小脸，心如刀绞。
她把脸轻轻贴在星星柔软的头发上，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力量。她不能垮。为了星星，
她必须撑住。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炸。
网络上舆论持续发酵，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程昭强迫自己不去看，
但那些恶毒的猜测还是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她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深扒星星的信息，
甚至有人跑去骚扰她的父母或星星的幼儿园。不知过了多久，备用手机再次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程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迅速接通。“喂？”她的声音紧绷。
“程小姐吗？我是张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正是楚砚的经纪人，
圈内有名的金牌推手。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沉稳。“张先生！
”程昭立刻坐直身体，“我需要……”“程小姐，”张明打断了她，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情况很紧急，楚砚这边已经开完紧急会议。公关方案初步定了，
但需要你的配合，而且是立刻、马上。”“你说，只要能保护好星星，我什么都配合！
”程昭急切地说。“方案很简单。”张明语速很快，“否认。全面否认你和楚砚的关系，
否认星星的身份。”程昭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否认？怎么否认？
直播画面清清楚楚，星星也……”“直播画面可以解释为‘误会’。”张明的语气毫无波澜，
“楚砚会发声明，说明他只是你的一位圈内‘前辈’或‘朋友’，因为工作路过，
恰好去你家谈合作细节。进门时情绪不佳是因为工作压力，与你和孩子无关。
至于星星叫‘叔叔’，完全是小孩子的口误或者平时家里人的习惯性称呼。
你这边需要同步配合，发布声明，口径一致。同时，为了避嫌，
楚砚会暂时与你切断一切联系。等这波热度过去，再慢慢淡化处理。”切断一切联系？
程昭的心像是被狠狠剜掉一块。她可以否认自己，但她怎么能否认星星的存在？
否认楚砚是孩子的父亲？“那星星呢？”程昭的声音发颤，
“网上那些猜测……”“我们会引导舆论，强调孩子是无辜的，呼吁大家保护儿童隐私。
同时动用力量，删除所有涉及星星正面清晰照片的视频和截图，联系平台屏蔽相关关键词，
降低热度。”张明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目前能最大限度保护孩子、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案。程小姐，你要明白，现在承认，
对楚砚的事业是毁灭性打击，对你和孩子，更是永无止境的骚扰。否认，是唯一的出路。
”唯一的出路？程昭只觉得荒谬。她看着星星恬静的睡颜，
五年来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委屈、无数个深夜的孤寂和担忧，
以及对楚砚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意，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最终化为尖锐的讽刺。
为了保护他的事业，为了保护星星不被过度打扰，她就要彻底抹杀他们之间的关系？
让星星的父亲，永远只能是“叔叔”？“张先生，”程昭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楚砚呢？他同意这个方案？”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才传来张明的声音：“楚砚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但他清楚利害关系。
这是团队一致的决定，也是为大局考虑。”为大局考虑……又是大局。程昭想笑，
眼泪却流了下来。五年前她选择沉默是为了他的“大局”，五年后她还要为了他的“大局”，
让她的儿子永远失去在阳光下认父的权利？“程小姐，时间不等人。
我们这边声明稿已经拟好，只要你同意，立刻可以同步发布。这是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
”张明催促道。程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楚砚摔门而去时留下的冰冷气息。她想起他最后那个痛楚又愤怒的眼神，
想起他质问“为什么叫我叔叔”时的绝望。他真的……只是为了“大局”吗？“张先生，
”程昭睁开眼，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个声明，我不能签。
”电话那头的张明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惊愕：“程小姐？
你……”“告诉楚砚，”程昭一字一句，清晰地对着话筒说，“让他亲自来见我。
亲自来跟我谈，这个‘叔叔’，他到底想不想当。如果他还是选择躲在团队后面，
发那种冷冰冰的声明，那好，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程星星，到底是谁的儿子。
”说完，不等张明反应，程昭直接挂断了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知道自己在赌，赌楚砚对她、对星星，还有没有哪怕一丝的情分和担当。她把决定权，
抛回给了那个摔门而去的男人。程渺的电话立刻又打了进来，声音焦急万分：“昭昭！
你跟张明说什么了？他刚才语气很急地问我怎么回事！他们那边好像很意外！
”程昭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电话那头的程渺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昭昭！你疯了？
！你这是在逼宫啊！万一楚砚真的……真的不管了呢？现在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啊！
”“那就鱼死网破。”程昭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疲惫，
“我不能让星星一辈子活在‘误会’里。他要认，就光明正大地认。他不认……”她顿了顿，
看着星星，声音低了下去，“那这个父亲，不要也罢。”程渺沉默了半晌，
最终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决定了。我支持你。大不了我养你们娘俩！不过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