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这是寒素干这一行八年来最大的感悟。
“我杀人了。”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天边飘着流动的云,却没有风,空气莫名透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在她接诊完当天的第五个病人时,他就那样径自闯进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什么??”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说,我杀人了。”
少年快走两步来到她跟前后,“砰”的一声,双手用力撑在了她面前桌子上,大声道。
“吱——”
地板上响起了座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寒素下意识地身体向后仰去,面色微白。
“你……”
这人……什么情况?他在说什么?
微调了一下面部表情后,寒素靠着自己强大的职业素养,勉强掩去了面上的一丝惊慌。
“先生,你冷静点。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看看……”
“我说——”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少年再次打断了她。
“我、杀、人、了。”
那张异常精致却没什么血色的脸,倏然凑到了她面前。
“……”
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寒素感觉自己心跳都骤停了两秒。
是惊的,也是吓的。
她的诊所里,跑进了一个杀人犯?
不……
也许更可能是个精神病患者。
望着面前这双死水般沉寂的琥珀色瞳眸,寒素判断道。
不过无论是哪种,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悄悄将手伸进桌前的抽屉,寒素握住了里面的一个铁质工具。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近乎非人的理性和职业假笑。
“先生,这里是心理咨询所,不是警察局……需要我帮你打110吗?如果你没有自首的勇气的话。”
“没用,他们不信。他们说我精神有问题……”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到这话的少年不但没有暴怒,反而态度莫名软了下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迷茫地低声喃喃道。
“……”
这意思,是他已经去自首过了?可警察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抽屉里的手默默松开了手中之物。
“我明白了,您请坐。”
寒素起身给他倒了杯开水。
“能说一说吗?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杀人了?”
“觉得?你也想说这是我臆想出来的吗?”
少年听到她的话却再次阴沉下了一张脸。
“不、不是……那我换一个问法吧,你杀了谁,在哪里杀的?”
“那个男人。”
“谁?”
“爸爸。”
“咣啷——”
寒素再次面色煞白地站起身,身后椅子因起身动作过大而翻倒在地。
“你在害怕?”
少年冰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是,要不咱们还是……喊警察叔叔一起来?”
寒素面色僵硬地讪笑道,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角。
不知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有撒谎。
少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而后一闭眼,仿佛放弃了什么,神色中透满失望。
“算了,果然来这也没用……”
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喊住了。
“你、是不是正遭受着你父亲的家暴虐待?”
不知想到了什么,寒素忽然眉头微蹙着问了一声。
一般来说这种幻想型人格,幻想出的对象,都是对病人影响极大的人。
而他会幻想出自己杀了父亲这种事,必然是自心底对那位父亲充满了恐惧和憎恶的……
果然,听到这话少年的身体蓦地一震。
就在寒素以为自己终于摸到了问题的关键点时,前方却响起了一声嗤笑。
“嗤……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父亲。”
“……!!”
一句话,让寒素再次汗毛倒竖。
“可,你刚刚不是说……?”
“那个人,才不是我父亲,只是个名为爸爸的恶魔罢了。”
少年满含讥嚣的眼里,温度一点一点褪去。
“……”
名为”爸爸”的……恶魔?
这句话,总感觉不是什么负气的比喻意义。
寒素怔怔地坐在座位上,连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一阵骚动声。
“哎,先生等等!你真的不能就这样进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那扇大门再次被人粗暴推开。
“哐!”
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银丝眼镜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身干练精英的气场。身后跟着惊慌失措、没拦住人的前台小吴。
“你是……?”
“我是白时银的经纪人,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来人三两步来到她跟前后,面容焦虑地直接开口道。
寒素脑袋宕机了几秒。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