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老师发现了沈知意的秘密,更多的是对沈知意的关心。
课堂上,陈老师总会看似无意地将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课后,也会寻机和她搭话,问问学习和生活情况。
可这关心,却让沈知意如惊弓之鸟。
在校园里,只要远远瞧见陈老师的身影,她便立刻转身,慌慌张张地躲进人群,或是拐进一旁的走廊,生怕被其他同学看出什么端倪。
她总觉得,一旦别人知晓陈老师对她的特别关照,自己的秘密就会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随时可能彻底暴露。
这一天,沈知意跟平常一样回到家。
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寂静得有些压抑,空荡荡的房间仿佛一个巨大的空洞,将她的孤独无限放大。
她径首走向餐桌,只见桌子上杂乱地堆积着一盒盒舍曲林,那是她对抗内心痛苦的“武器”。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厨房,在橱柜里翻找出一包过期的泡面。
热水“咕噜咕噜”地翻腾着,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简单泡好后,她端着泡面回到餐桌,随意地吃了几口,干涩的面条在嘴里味同嚼蜡。
吃完后,她麻木地拿起药盒,倒出几片舍曲林,就着冷水吞了下去,随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便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在梦中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沈知意的房间,月光艰难地透过窗户缝隙,在地上投下几缕微弱的光。
沈知意又梦见那所房子,黑漆漆的。
它孤独地矗立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浓稠的黑暗像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着,试图将一切吞噬。
房子的轮廓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破旧的木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是在低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户没有一丝光亮透出,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像一双双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这个世界。
沈知意的双脚不受控制地朝那房子走去,每靠近一步,心跳便愈发急促。
当她颤抖着推开那扇木门时,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屋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混合着潮湿、霉烂和陈旧的绝望。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见屋内的家具东倒西歪,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挣扎。
墙壁上的壁纸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泛黄、干裂的墙面,上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子,仿佛是痛苦扭曲的面容。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低语:“你逃不掉的……”沈知意惊恐地环顾西周,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她想转身逃离,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向她伸来,试图抓住她,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沈知意猛地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不断冒出,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首跳,那剧烈的跳动声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仿佛要冲破胸膛一般。
她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喉咙干涩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急促与惶恐。
黑暗中,她的双眼满是惊惶与迷茫,视线还未完全聚焦,双手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摸索,手掌在桌子上慌乱游走,触碰到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指尖微微颤抖。
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来安抚自己,这些药是她对抗内心痛苦的最后防线。
终于,她握住了那瓶熟悉的药,拧开瓶盖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倒出几片药,颤抖着送入口中,就着床头早己冷掉的半杯水吞咽下去,随后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意稍稍缓过神来,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像是黑暗中撕开的一道口子,带来了些许温暖与希望。
回想起刚刚那个可怕的梦境,那些黑暗中扭曲的画面仍在脑海中不断盘旋,让她的内心被恐惧和无助紧紧攥住。
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找到陈老师的电话号码,按下拨通键。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与沙哑:“陈老师,我...我今天想请假,我...”陈老师温柔关切的声音瞬间从听筒传来:“知意,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说道:“没事,今天不想出门。”
她害怕自己一旦说出真实原因,会引来更多异样的目光和难以承受的压力。
陈老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也没过多追问,只是温和地说:“好,老师批准了。
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老师打电话,好好照顾自己。”
挂了电话,沈知意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房间里的寂静仿佛要将她吞噬。
一整天,沈知意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时而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可她的心却被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填满。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她望着天空想着是时候出门,散散心沈知意换好衣服,走出家门。
小区附近有个小公园,她漫无目的地走进去。
公园里人不算多,老人们坐在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
沈知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感觉自己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而在学校里,陈老师一整天都没心思上课。
讲台上,他对着课本机械地讲解着知识点,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知意空荡荡的课桌。
课堂上,学生们的回答声、讨论声此起彼伏,可这些声音都没能真正进入陈老师的耳朵。
她的脑海里全是沈知意的身影,那个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眼神中透着忧郁的孩子,今天请假时那沙哑又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始终在他心头萦绕。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陈老师望着沈知意的座位,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突然,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着一定要去偷偷看一下沈知意。
这个孩子平日里就很少和同学们交流,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今天又这般反常地请假,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陈老师深知,沈知意的家庭情况特殊,无父无母的,知意一首都是孤单一人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难题,这个孩子,实在是可怜。
想到这里,陈老师收拾好教案,快步走出了教室,朝着沈知意家的方向走去 。
此时,沈知意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慢悠悠地往家走。
准备回家继续睡,突然一个人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沈知意猛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那个背影。
那熟悉的走路姿态,还有身形轮廓,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等等!”
沈知意下意识喊了一声,“哥哥”也顾不上多想,抬腿就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陈老师站在沈知意家门前,抬手敲门。
“砰砰砰”,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可屋内却始终没有回应。
陈老师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她低头看向楼下,恰好瞧见沈知意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小公园里晃动。
“这孩子,这个点在公园里做什么?”
陈老师轻声嘀咕着,转身快步朝小公园走去。
沈知意满心满眼都是前方那个身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你到底是谁?
别跑!”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焦急和疑惑。
那道身影就像个谜团,吸引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解开。
陈老师好不容易追上沈知意,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头雾水。
只见沈知意满脸急切,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仿佛在追逐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陈老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空荡荡的,傍晚的余晖洒在小路上,几百米内除了几棵随风摇曳的树木,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知意!”
陈老师大声喊道,可沈知意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从拐角处快速驶来。
夕阳的余晖晃得司机有些睁不开眼,他并没有注意到小路上狂奔的沈知意。
陈老师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拼命挥手,声嘶力竭地喊道:“知意,快停下,有车!”
然而,沈知意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操控了一般,对身后的呼喊和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还是一门心思地朝着前方追去 。
在那一瞬间,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傍晚的宁静,可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沈知意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又绝望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老师惊恐地尖叫,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跌跌撞撞地朝沈知意奔去。
周围的路人也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迅速围拢过来,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声和议论声。
“快叫救护车!”
陈老师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大喊道。
她蹲在沈知意身旁,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根本不敢触碰他,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沈知意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洇红了地面,原本整洁的衣物此刻也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将沈知意抬上担架,推进了救护车内。
陈老师也跟着上了车,她紧紧握着沈知意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知意,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有事啊。”
医院里,手术室外的灯光亮起,陈老师焦急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她满心自责,要是自己能早点拉住沈知意,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昏暗的手术室门外,灯光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昏黄。
陈老师像一尊雕塑般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周围偶尔传来护士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和仪器轻微的嗡鸣声,可这些声音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丝毫无法进入陈老师的耳中。
他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焦虑和担忧,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场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那扇厚重的门终于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一位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脚步有些沉重,身上的手术服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
医生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庆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却清晰地说道:“手术很成功,她己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陈老师原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像是一根被拉到极限后突然松开的弦。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身体因为激动而摇晃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医生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不过,她头部受了创击,情况不太乐观,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这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陈老师刚刚放松的身体再次僵住。
他的双手无力地从医生的胳膊上滑落,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
那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
终于,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她那满是焦急与疲惫的脸颊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