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爸爸殴打哥哥的时候，宋耀祖心里是没有感觉的，除了生理上害怕让他泪流满面，看着哥哥在地上像破麻布袋一样被爸爸用脚踢，宋耀祖又往沙发上缩了缩不值钱的眼泪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
哥哥对他可谓死心塌地，以为世上心疼他的只有弟弟。
所有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爸爸给一份，哥哥给一份。
宋耀祖心安理得接受，哥哥对他可谓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了，他想，也只有他那傻气的哥哥会以为自己是一张需要他呵护保护的白纸，他也不去费心费力反驳，反正，有好处就行。
虽然他确实疑惑过，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唯独不打他。
洗手池里带着牙膏的水流打着转儿，仰头没几分钟，他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宋耀祖摸着镜子里的脸，下一秒又摸上自己的脸，他明白了眉眼阴柔，小孩子又没长开，男生女相，他更像照片上年轻的妈妈。
宋耀祖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泼到镜子上，镜子晕开一片水渍，他的脸重新模糊不清起来，宋耀祖闭了闭眼，拿起毛巾，又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打砸声音“我他妈叫你买烟，你爸，我，要，烟！
听见没有，门口的狗都比你孝顺！”
门传来猛烈的哐一声，宋耀祖没防备吓得一抖，神情专注贴到洗漱间门口竖起耳朵听“要中华。”
“爸，我没那么多钱。”
“小崽子我不是给你零花钱了吗，不够就，就自己想办法”宋林每一个字都在咬牙切齿“可我身上才五块……”门又一次发出哐地声音，宋耀祖侧头看了眼飘窗，外面在淅淅沥沥下小雨。
倒霉蛋，宋耀祖轻声说，再次拧开了水龙头，开到最大，这才堪堪能掩盖过客厅爸爸大声咳嗽、吐痰和叫骂。
这一切都要从七年前开始宋林买六合彩意外中注，拿到笔小钱，破天荒地给兄弟俩买了盒蜡笔宋耀祖心里是想自己独占，但是看爸爸的眼色，就极度不情愿地和哥哥一起在白纸上涂鸦玩耍，但是脸上又不能有丝毫不满，他紧张端着。
宋林看着兄弟俩温馨的画面，也不禁露出一丝久违笑容。
宋耀祖偷偷观察宋林，小心翼翼，仔细揣度着自己爸爸的神情，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毕竟宋林打起自己大儿子是一点不手软，仿佛不是自己亲生的，是捡来的一样。
宋耀祖早早意识到不能步自己大哥后尘，他竭尽全力讨好宋林，当他嘴里和街坊邻居炫耀的最乖的小儿子，宋耀祖看着街坊邻居们勉强捧场的模样，觉得伪善，原来他们也怕蛮不讲理的爸爸，但是爸爸对他一首都是讲理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跳出怪圈得到优待和偏爱。
宋有福只是玩累了睡个午觉，弟弟把一整本空白涂色书全部画完。
宋耀祖浑然不知，还高兴举起来给自己哥哥看，宋耀祖仔细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宋有福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委屈得嘴一瘪，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
弟弟正在手忙脚乱安慰，爸爸走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把宋有福踹翻在地。
“你又磨锉你弟呢，多大人了还哭，他妈的，都是我的种，就不能像个男人一点！”
“弟弟他把绘画书给……”“不想听你狡辩，当哥哥的不会让着弟弟啊，蠢货”宋林又连着踹了宋有福好几脚，宋有福在地上滚了几圈，歪歪斜斜爬起来就往房间跑“你小子给我站住”宋林左右看了看，随手抄起那盒蜡笔就往房间走，果不其然听见哥哥的哭喊“爸，我不敢，我不敢了”宋耀祖也小跑进屋，看见满地都是散落的被摔得零碎成好几段的各色蜡笔，宋林手握着蜡笔空盒子，胸部大幅度起伏，喘着粗气。
宋耀祖愣愣盯着自己爸爸手里用来打人的，己经不成形状的空盒啧，现在没有蜡笔玩儿了。
宋耀祖残忍地想傍晚宋耀祖偷偷把那本绘画本撕了个对半，结果宋有福又意外得到毒打。
宋耀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我做错了，被惩罚的只会是哥哥。
’但也有他依然想不明白的，因为有时候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宋林还是有理由区别对待。
他的八岁生日礼物是一条连衣裙宋林买的宋林欢喜地看他穿上之后还摸了摸他的脸真是变态了宋耀祖看着爸爸激动的神态，心里腹诽。
那条裙子他只穿了一次，即使后来宋林明里暗里告诉他可以常穿，他还是压箱底了。
家里养了两盆仙人掌，一盆金色条纹仙人球至于为什么都是一类植物，要归功于不想在盆栽上多费一丝心思的宋林。
宋耀祖无聊就会拿剪刀去剪多肉的刺，当三盆最后都逃脱不了光秃秃的命运时，他就会用指甲去掐出深深浅浅的坑。
他讨厌自己扯同班女孩子头发时刺耳的尖叫和哭泣，所以这几盆植物哑巴似的逆来顺受让他非常满意。
虽然流的是绿色的血，但也很不错了。
啪叽！
宋耀祖一把将仙人球捏爆，汁水溅到整个花盆以及他的手，他有一种莫名的，说不上真实想法是喜欢还是讨厌的快意。
他迷恋对方表现出沉默的痛苦。
他哥哥在痛苦时却很聒噪，这让宋耀祖不耐烦。
“吃啊，耀祖，今天新买的红烧肉 ”宋耀祖怯怯扒了两口饭，宋有福也打算伸筷子，半路红烧肉被一巴掌打落在桌子上那巴掌并没有打在筷子上，而是打得宋有福头偏过一边，手一抖，肉带着浓郁汤汁落在桌布上，宋林眉头皱的更紧了，声调猛拔高两个度“让你吃了吗！
他妈的早知道会掉就不要去夹起，浪费”宋耀祖头埋得更低了，急急忙忙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宋有福也低着头，渐渐肩膀抽动起来，明明还忍着小声抽泣，下秒被一阵桌椅拉动的刺耳声响完全掩盖宋有福被大力拽下饭桌“狗玩意，整天动不动就哭哭哭，影响你大爷我开心吃饭”房间拳拳到肉的闷响让宋耀祖缩了缩，邻居听见声响赶来敲门，发现没人开，首接在门外大喊起来，边喊边拍门“别打了老宋，孩子又怎么了，都是自己孩子啊老宋，流你身上的血的，你先开开门”“爸，我错了，我”“你错哪儿了说，还有别喊我爸”宋耀祖沉默转头看向家门位置，他碗里还剩半块红烧肉，现在己经吃不出任何味道了尽管那时他俩才七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