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啃着玉米饼子,后腰别着的锄头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这棵三人合抱的歪脖子树少说也有三百年,树干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村里小娃子的身高线,最高的那道还是他十二岁那年踮着脚划拉的。
"咕噜——"肚子叫得比村头张寡妇家的芦花鸡还响,铁柱抹了把嘴边的饼渣子,忽然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一回头,树根底下有块青不青绿不绿的物件,在暮色里泛着幽幽的光。
"啥玩意儿?
"他拿锄头扒拉两下,那东西滴溜溜转了个圈。
是块玉佩,上头歪七扭八刻着些蝌蚪文,中间还缺了个三角口子,活像被狗啃过。
铁柱刚把玉佩揣进兜,突然天边炸开个闷雷。
乌云跟赶集似的涌过来,豆大的雨点砸在黄土地上,溅起一片土腥味。
他撒丫子往家跑,没瞧见玉佩上那些"蝌蚪"正在雨水里扭动。
"娘,我回来了!
"铁柱甩着湿漉漉的褂子冲进屋,灶台前择菜的赵大娘头也不抬:"缸里还有半瓢棒子面,自己..."话音没落,屋里"哐当"一声。
铁柱眼瞅着玉佩从湿裤兜里滑出来,在泥地上蹦了三蹦,最后稳稳停在门槛缝里。
月光正好从破窗棂漏进来,照得那缺角处银光闪闪。
"这破玉还挺会挑地方。
"铁柱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玉面,忽然浑身过电似的抖起来。
眼前炸开一片青光,耳畔响起个破锣嗓子:"小娃娃,老夫等了你三百年!
"铁柱一***坐进洗脚盆里,洗了三天的裹脚布糊了满脸。
等他手忙脚乱扒拉开布条,只见玉佩飘在半空,里头冒出个白胡子老头,穿着件绿油油的袍子,活像根会说话的葱。
"您...您老哪位?
"铁柱攥着洗脚盆当盾牌,两条腿抖得能筛糠。
"老夫乃上古神农氏座下灵玉真人。
"老头捋着胡子,绿袍子无风自动,"此玉名唤青木令,可通天地灵气。
你小子走大运了,从今日起...""等会儿!
"铁柱突然蹦起来,"您说这玉值多少钱?
"老头一个趔趄差点从玉佩里栽出来,绿胡子气得首翘:"朽木!
朽木!
此乃上古至宝,你竟敢...""能换两头牛犊子不?
"铁柱两眼放光,"隔壁王二叔家...""啪!
"玉佩突然砸在他脑门上,烫得跟烙铁似的。
铁柱嗷一嗓子,眼前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最顶上五个大字金光灿灿——《神农百草经》。
"从今日起,每日卯时修炼青木诀,辰时以灵气浇灌田地..."老头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若敢偷懒,当心老夫让你家的鸡都下不出蛋!
"赵铁柱盯着浮现在眼前的金字,鼻尖飘来一股焦糊味——玉佩把他脑门烫出了个月牙形红印。
灶房传来赵大娘的咆哮:"败家玩意儿!
洗脚盆都要被你坐裂了!
""娘!
我脑袋被雷劈了!
"铁柱捂着脑门满屋乱窜。
"雷公咋不劈准点?
"赵大娘拎着烧火棍冲进来,看见满地金光吓得一哆嗦,"这...这啥妖术?
""是仙术!
"玉佩里的老头突然开口,赵大娘"嗷"地一声把烧火棍甩出窗外,正砸中院里溜达的老母鸡。
鸡毛纷飞中,铁柱终于搞明白,这块磕碜玉佩竟是上古神农氏传承,那缺角是被雷劫劈的。
次日天没亮,铁柱就被脑仁里的铜锣声震醒:"卯时三刻!
起来练功!
"他顶着鸡窝头摸到后院,照着《青木诀》摆出个青蛙蹲的姿势。
才半柱香功夫,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气沉丹田!
"老头在玉佩里首跳脚。
"田...田里刚施过粪..."铁柱话音未落,***底下"噗"地冒出一簇嫩芽,转眼蹿成棵手腕粗的桃树,把他整个人顶上了房檐。
赵大娘晨起喂鸡,正瞧见儿子抱着树杈吱哇乱叫。
晌午下地时,铁柱发现锄头柄上缠着根野藤。
他随手一薅,整片荒地的杂草"唰"地缩进土里,露出油亮亮的黑土地。
隔壁田里的王二叔叼着旱烟傻了眼:"铁柱,你洒的啥农药?
""祖传秘方。
"铁柱盯着掌心还没消散的绿光,咽了口唾沫。
当晚全村都听见赵家传来杀猪般的惨叫——铁柱本想用灵气催熟西红柿,结果种出个南瓜大的红疙瘩,一口咬下去酸得他三天没尝出咸淡。
更绝的是他家芦花鸡,吃了掉地上的灵果后,下出的蛋壳上居然自带水墨画,赶集时被城里来的老板五十块一个抢着收。
转眼到了芒种,铁柱蹲在田埂上发愁。
自从修炼了青木诀,他家庄稼见风就长,玉米杆子蹿得比电线杆还高。
村里老少爷们天天扒着篱笆偷看,连七十岁的陈瞎子都拄着拐棍来"沾沾仙气"。
"小子,该学御物术了。
"玉佩老头捋着胡子显形,话没说完就被铁柱拿草帽扣住:"您可消停会儿吧!
上周教的降雨术,害我浇菜时招来条水龙卷,现在村头小芳见我就喊妖怪!
"正拌着嘴,村道上突突开来辆黑色轿车,带起的尘土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车上下来个梳油头的中年人,鳄鱼皮皮鞋踩在牛粪上也浑然不觉,眯着眼打量铁柱家冲天而起的麦浪。
"小伙子,这麦子卖相不错啊。
"男人递上烫金名片,上头印着"隆盛集团项目部经理 钱有为"。
铁柱刚要伸手,突然脸色大变——他分明看见这人西装下摆沾着丝黑气,跟玉佩老头说的"浊气"一模一样。
钱有为走后,玉佩突然嗡嗡震颤。
老头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夜子时,带着锄头去西山坳。
"铁柱低头一看,掌心浮现出猩红篆文,正是《神农百草经》最后一页的警示——"逢黑气现,必有妖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