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是被铜钱敲击声惊醒的。
他蜷缩在一个八角形天井里，西周青砖墙爬满会蠕动的铜锈。
头顶悬着盏人皮灯笼，灯罩上刺着”当“字，每笔划都由细小骷髅头拼接而成。
那些骷髅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他。
"活当死当？
"柜台后传来沙哑声音。
陆昭抬头，看见个只剩半边身子的老者——左半身是森森白骨，右半身裹着金缕玉衣，腐烂的右手正拨弄算盘。
算珠竟是婴儿指骨。
陆昭下意识握紧龙鳞。
鳞片边缘突然变得滚烫，在他掌心烙出焦痕。
老者黑洞洞的左眼眶里突然钻出蜈蚣："活物典当，收三魂之一为息。
""我...我来赎东西。
"陆昭胡乱应答。
他注意到柜台玻璃罐里泡着的古怪当品：长着人脸的何首乌、会眨眼的翡翠心脏、还有瓶装着的半截彩虹。
老者咧开半边嘴笑，露出镶金的牙齿："赎当需抵押因果。
"他扔出张泛黄契约，文字像蝌蚪般游动，"按血指印，自取当品。
"陆昭后退半步，背后砖墙突然伸出骨手扣住他脖颈。
挣扎间龙鳞脱手飞出，被老者白骨指尖接住："东海敖广的逆鳞？
死当可换百年阳寿。
""还给我！
"陆昭嘶吼。
右臂血纹突然暴涨，竟挣断骨手。
老者惊愕间，陆昭己扑上柜台抓住龙鳞。
接触的瞬间，他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青衣书生在海底牢狱被铁链贯穿琵琶骨，每滴龙血落下都化作珍珠...老者突然尖啸："是***血！
"整间当铺开始扭曲，柜台裂开巨口，露出层层利齿。
陆昭转身撞向朱漆大门，门环上的饕餮纹却活过来咬住他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飘来一缕红纱。
"胡掌柜，欺负生客可不合规矩。
"慵懒女声带着蜜糖般的毒。
陆昭看见一双绣金丝的红绣鞋踏过门槛，鞋尖各缀着颗缩小的人头。
来人身披烟霞纱，发间九支金钗竟是活蝎子。
老者瞬间恢复人形，谄笑着躬身："离霜姑娘说笑了，小老儿正帮这位公子估当品呢。
"被称作离霜的女子轻笑，腕间银铃晃出涟漪。
陆昭突然头晕目眩，等清醒时己坐在厢房雕花榻上。
离霜正在煮茶，壶中沉浮的不是茶叶，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球。
"公子可知方才多凶险？
"她指尖划过陆昭掌心倒计时，"进了因果当铺，碰过契约的凡人，最后都成了墙上的砖。
"说着掀开窗纱——外面根本不是街道，而是无数张嵌在砖里的人脸。
陆昭猛地站起，袖中柴刀滑落。
离霜却用脚尖勾起柴刀："***斧的碎片？
难怪能斩龙。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雪白心口，"公子可否帮个小忙？
"未等陆昭反应，她五指己***自己胸膛。
血肉撕裂声中，掏出一枚跳动的紫色晶石。
晶石内部封印着九条狐尾，其中三条正在消散。
"地煞珠每百年需人皇血温养。
"离霜将晶石按在陆昭掌心伤口处。
剧痛让他惨叫出声，掌心血渗入晶石瞬间，整座当铺突然剧烈震动。
墙壁开始渗血，砖缝里伸出无数血管。
柜台的老者尖叫着融化，算盘珠崩散成指骨暴雨。
陆昭惊恐地发现离霜在狂笑，她的九支金钗蝎子正在啃食屋顶："终于成了！
三百年了，刑天大人的封印..."当铺地板轰然塌陷，陆昭坠入万丈深渊。
坠落中他看见墙壁浮现古老壁画：无头巨人以乳为目，挥斧斩向青铜巨门。
当看清门上的图腾时，陆昭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正是他掌心的血色符文。
触底瞬间，陆昭摔进柔软织物。
西周弥漫着脂粉香，耳边传来莺声燕语。
他挣扎着起身，撞见满屋罗裳半解的姑娘，梁上垂落的红绸写着”怡红院“。
"公子好急呢~"有女子娇笑着贴上来，指尖划过他脖颈。
陆昭推开窗，看见的却不是街道——青石路在月光下蠕动，每一块砖都是僵硬的舌头。
离霜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欢迎来到刑天冢，人皇之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