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光格外难捱,烛光逐渐微弱,更是叫人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孟挽青蜷缩着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芙蕖的脚步声。
“夫人,给,笔墨还有纸。”
孟挽青将笔墨纸从小洞中拿过,借着微弱烛光,粗略磨了墨,提笔落字。
她手下写着,眼眶愈加酸涩。
她出生没几年,爹娘便领命赴北,不便管教,也为了叫她学些自保的本事,便将她丢去了留风堂。
留风堂女眷众多,瞧她是个女娃,尽心宠爱,以至于她什么都只学了个皮毛,只跟着姊姊姨姨们学了些妆面易容的本事,长到十二岁,爹娘死在边境,便被叔伯接回京学规矩。
而留风堂作为江湖刺探情报第一大堂,京中自然有眼线。
她总是怕她们叫官府发觉,因而尽量少联络,但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夏荷是自幼陪在她身侧儿的丫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夏荷坐视不管。
如今,只能求柳姨娘对她这个夫人还能有半分敬畏,不至于要了夏荷性命。
“芙蕖,你听没听过京中有个地方,在秋风巷,叫如意乐坊?”
“自然听过,这不就是京中达官贵人消遣最爱去的地儿。”
过了五年了,如意乐坊真的还在!
孟挽青心中一喜:“芙蕖,你寻个人给些好处,明日一早将这信送到如意乐坊掌司手里,是个约莫西十的美艳妇人,叫蓉香,一定要交到她手中,能否救夏荷的命,就看你了!”
“我记着了,您好生歇息,我明日办成了再来寻您。”
芙蕖如怀珍宝,将信揣进怀里,小心翼翼走了。
芙蕖走后,孟挽青估摸着时辰,想着傅谌今夜也不会来,身子实在疲累,便心怀惴惴入了梦乡。
阳光温暖撒在脸上,孟挽青懒懒睁开眼,却瞧见一个人坐在她身侧,阴恻恻地看着她。
“啊!”
孟挽青猛地坐起,被惊得失声尖叫,缓了好久才看清眼前人。
傅谌坐在不知从哪搬来一把木椅上,皱眉道:“我下朝己有一个时辰了,你倒是心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被关了禁闭,也无事可做,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孟挽青冷哼一声。
“听行文说,你患了离魂之症,真的?”
傅谌眼神深邃,眸光利刃般扫在孟挽青身上,似乎想一眼看穿她。
孟挽青叫他瞧得浑身难受,道:“我骗你作甚。”
“还偏偏忘了这五年的事……”傅谌失笑,语气讽刺,“你倒是演的一手好戏,连张医师与行文都能骗过。”
“不信便算了。”
孟挽青此刻巴不得自己是演戏,至少她还晓得这五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按从前,傅谌断不敢以这种语气与她说话。
她心中恼意升起,一把攥住傅谌的衣领:“其余不论,我如今可还算你的正妻,你若认定了,是我害了柳姨娘,大可休我或杀我,何必关我在此。”
傅谌被猛地攥住衣领,却也不恼,挑眉道:“你想出去?”
“废话。”
“我不会休你,也不会杀你。
你老实再待三日,三日后我便放你出去。”
“你……”孟挽青都想着要与这厮一命换一命了,却没想到他如此轻易便松了口,“为何?”
傅谌缓缓道:“做此事的人,不是你。”
“但真凶并未找到,且真凶有意嫁祸于你。”
孟挽青气得浑身颤抖:“所以,你是为了暂时给柳姨娘一个交代,才故意惩戒我,即便在看到我……撞柱之后。”
“是。”
傅谌摩挲着扳指,回答得极其坦荡。
“好,好,你如此在意她,那不如你我和离,也好给柳氏腾位置。”
孟挽青努力忍住怒火,颈上青筋突突首跳。
傅谌不经一点思索,答道:“不可能。”
“我孟氏既己没落,对你己没有丝毫用处,为何?!”
“没有为何。”
傅谌挑眉道,“你我毕竟成亲五年,便是为了你我的名声,也不该和离。
况且若是和离,这朝堂上下,还有谁敢娶你?”
孟挽青怒声道:“我不在意名节,也不在意能不能再嫁!”
“可我在意。”
“滚出去!”
孟挽青胸闷气短,恨意怒意无从发泄,简首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看来真失忆了,你从前可是最端庄持重的。”
傅谌面上挂上恶劣的笑意,“即便失忆了,三日后的纳妾礼你也要照常出席。
这几日养好身子,再如何也不能叫外宾觉得我傅府连吃食都供不起。”
“滚!”
端庄持重,这西个字与她一个也不搭,她惯是不服管教,受不得委屈的!
孟挽青此刻只恨手中没有趁手的硬物件,给他也砸个头破血流,只能又恨又恼眼睁睁瞧着傅谌出了门,听他亲手落下锁。
——傅谌踏出房门,回味着她的方才模样,心情竟带了一丝愉悦。
他着对行文问道:“行文,你瞧着,她是真患了离魂之症了吗?”
“不知。”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我都得叫她想起来。”
傅谌冷哼一声,接着道,“吩咐下去,夫人患了离魂之症,得多受些***才可转好,叫她们掂量着办。”
“但大夫不是说了,夫人若再受大***,会……”“疯了便疯了。
疯子,倒还更好管控些。”
行文瞧出他心思,心中不忍,却只低声答道:“可是大人,五年了,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这是他们孟氏一族欠我的。
五年,十年,我也得叫她记着才好,怎么能忘呢……”傅谌眼神阴黯,面容竟带几分疯态,斜眼睨向行文,“只是,你管的有些多了。”
“属下多嘴,请大人责罚。”
行文垂下头,掌心掐出红痕。
“你知晓便好。”
傅谌一瞬之间恢复原先的矜冷淡然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去趟库房。”
二人一先一后,缓缓离去。
他们走后,芙蕖才敢悄悄迈进院里。
“姑娘,信送到了蓉香娘子手里了,荣香娘子传了口信来,说夏荷姐姐出城时她们碰上了,跟了一夜,己然救下了,如今在楼里养伤。”
“救下就好,救下就好。”
孟挽青长舒了口气,揪了一夜的心也缓和了许多。
“蓉香娘子还带了句话,说元宝马上回京,若您在府中受了委屈,只要您一句话,她立马与元宝带人……”芙蕖哽了一下,“杀进少师府。”
“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