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如碎金般洒落在莲心苑。
侯夫人手捧一摞崭新的衣裳,这些衣裳可是她特意从城里最顶尖的成衣铺子精心定制而来。
乔薇洗漱完毕,侯夫人亲自为她轻挽发髻。
“我的薇薇真是越发可人了。”
侯夫人凝视着铜镜里的薇薇,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多谢侯夫人。”
乔薇轻声回应。
“姐姐,你该唤母亲才是。”
沈凝雪的声音婉转轻柔。
乔薇柳眉微蹙,目光射向沈凝雪,犀利而冷峻。
她旋即又将视线移回铜镜,“我己非沈家之女,岂能坏了规矩。”
侯夫人闻听此言,泪水如决在眼眶中打转,她含辛茹苦宠爱了十五年的女儿,如今却这般生疏,不愿再唤自己一声母亲。
“乔薇,你究竟又在发什么疯?
为何又惹母亲伤心哭泣?”
沈镜安破门而入,侯夫人的哭声愈发悲切,沈镜雪也在一旁嘤嘤啜泣。
乔薇见状,心中烦闷不堪。
“我并未做何事?
更不知侯夫人与沈小姐缘何哭泣。”
“啪”的一声脆响,沈镜安使出浑身解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乔薇的脸上,乔薇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左脸颊瞬间红肿,清晰可见那触目惊心的指头印。
“安儿,你这是作甚?
怎能如此对待你妹妹!”
侯夫人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沈镜安的胳膊。
“她算哪门子妹妹?
自她回到侯府,何曾给过他人好脸色?
你又为她流过多少泪?”
沈镜安的话语如寒风般冷冽。
“小侯爷所言极是,你们姓沈,我姓乔,又怎会是她妹妹呢?”
乔薇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冷哼一声。
“你若不想在侯府待着,大可自行离去,没人会阻拦你。”
“我能否离开,恐怕小侯爷还做不了这个主,不妨去问问侯爷是否应允。”
乔薇端坐于梳妆台,轻抚着自己泛红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道。
“哼,你休要拿父亲来压我,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走与不走,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沈镜安在一旁喋喋不休,蠢货,你可知道侯爷为何突然让我下山?
“侯夫人,小侯爷所言可对?”
乔薇微微侧头,目光如炬,首逼侯夫人。
“咳咳,你乃侯府的大小姐,谁敢轻言让你离开。”
侯夫人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既然侯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妨侯夫人告诉我一句实话,接我下山,究竟是为何?”
乔薇步步紧逼,靠近侯夫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侯夫人不自在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姐,父亲母亲安排你下山,自然是因为挂念你这个侯府的大小姐,我们都很想你。”
沈凝雪赶忙站到侯夫人面前,仿佛生怕乔薇会对侯夫人不利。
“呵呵,这话你也信?”
乔薇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够了,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接你下山,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母亲,雪儿,我们走。”
沈镜安撂下这句话,便拉着两人匆匆离开了。
乔薇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年前,一个嬷嬷的出现,将乔薇的世界彻底击碎。
她从侯府嫡女的高位跌落,沦为了一个被捡来的孩子。
自己的父母成了别人的,她亲眼目睹着父母和沈凝雪抱头痛哭,而兄长则在一旁默默垂泪。
那一刻,乔薇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站在那里,茫然失措,自己竟成了一个局外人。
此后,兄长无论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地带着沈凝雪。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妹妹是沈凝雪。
而曾经备受宠爱的沈乔薇,那个高傲的沈乔薇,只能远远地站着,宛如一朵被遗忘在角落的野花。
沈凝雪失手打碎了那御赐的琉璃花瓶,如梨花带雨般哭哭啼啼地说是姐姐不小心打碎的,她心甘情愿替姐姐受罚。
沈乔薇则是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是我打碎了,明明是她”,然而,却无人相信,更无人倾听她的辩驳,因惧怕皇上怪罪,侯爷当机立断,决定让沈乔薇前往那贞女堂,去磨练心性。
沈乔薇跪地苦苦哀求,泪如雨下地祈求他们,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情。
那贞女堂是怎样的地方啊!
它宛如地府般阴森恐怖,进去的人休想再有出来之日,出来的人也必定是遍体鳞伤,不是疯癫痴傻,便是命丧黄泉。
被送入贞女堂后,她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要知道,她可是侯府的大小姐啊,自小就在万千宠爱中成长,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无数次,她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苟延残喘,心中期盼着兄长能如救星般降临,带她回家。
无数次,在睡梦中,父亲、母亲和兄长都出现在眼前,她满心欢喜地飞奔过去,可越是奔跑,他们却离得越来越远,首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她苦苦等待,等来的却是被侯府从家谱中除名的消息,等来的是父亲、母亲和兄长是如何如何宠溺沈凝雪。
她被彻底遗弃了,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她曾想过一死了之,可老天却似有意捉弄,偏偏不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