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残羹冷炙腊月初八的程府后厨,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炖肉的香气。
十五岁的程默蹲在柴堆旁,瘦削的手指正在捡拾散落的米粒。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单薄的棉衣下摆己经磨出了毛边。
"哑巴!
"一个胖厨娘将刷锅水泼到他脚边,"滚远些!
今日家主宴请玄天宗仙师,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滚烫的水花溅在程默手背上,他瑟缩了一下,却仍固执地比划着讨食的手势。
屋檐下挂着的腊肠在风中摇晃,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像一串诱人的幻影。
"又装可怜!
"厨娘抄起擀面杖,突然听见粮仓方向传来"哗啦"一声。
她咒骂着转身查看,程默趁机窜到案板前,抓起半块冷炊饼塞进怀里。
转身时,他的衣袖带倒了盐罐。
"小畜生!
"厨娘的咆哮声追着他穿过偏院。
程默灵活地钻过狗洞,后背还是挨了一记石子。
疼痛让他蜷缩在墙角,却死死护着怀里的食物。
第二节:地下书库假山后的枯井是程默的秘密基地。
他挪开遮掩的木板,顺着潮湿的绳梯滑入地下——这是程家先祖修建的避难所,如今成了他的栖身之处。
"吱吱!
"一团灰影扑到他肩上。
程默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从怀中掰下炊饼递给小东西——那是只断尾的松鼠,三年前他从程喧的弹弓下救回来的。
借着萤石的微光,程默翻开偷来的《九州异兽志》。
书页间夹着晒干的草药,每株旁边都有他画的奇怪符号。
当指尖抚过"通灵玄鸟"的插图时,墙壁突然传来震动——是前院演练场的剑气。
程默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那些锐利的破空声总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松鼠突然炸毛。
程默警觉抬头,听见井口传来窸窣声。
他迅速吹灭萤石,在黑暗中摸到一根生锈的铁钎。
"默默?
"细弱的女声伴着绳梯晃动。
程默松了口气,重新点亮光源。
十二岁的程语抱着包袱爬下来,发髻上沾着蛛网。
第三节:妹妹的礼物"给你带了酱鸭和蜜枣。
"程语解开包袱,突然皱眉,"怎么又受伤了?
"她掏出绣着兰花的帕子,沾水擦拭程默手背的烫伤。
程默摇摇头表示无碍,却忍不住盯着油纸包里的鸭腿。
他比划着问:"玄天宗的人来了?
""来了个山羊胡的老头,说程喧有火灵根。
"程语学着眼高于顶的语气,"虽只是下品,好生栽培或可筑基"。
她突然压低声音:"父亲让我明年去测试。
"程默的手停在半空。
妹妹不知道,女子测灵根只是走个过场——程家从不浪费资源培养女修。
他扯开话题,指向墙角新挖的凹槽,里面躺着几颗发光的鹅卵石。
"真漂亮!
"程语凑近观察,"像你眼睛的颜色。
"她没注意到兄长的僵硬,自顾自说道:"对了,今早西跨院飞来好多乌鸦,二叔让人全射杀了。
"程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石头。
那些乌鸦昨晚就来找过他,它们说闻到"血的味道"。
第西节:后山禁地次日拂晓,程默潜入了家族禁地。
传说这里有程氏先祖设下的阵法,擅入者会遭万蚁噬心。
但他必须来——昨日死去的乌鸦中,有只是他从小喂到大的。
晨雾在林间流淌,像某种活物。
程默的草鞋踩在腐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他找到那片挂着乌鸦尸体的荆棘丛时,呼吸瞬间凝滞。
每只乌鸦的眼珠都被挖走了。
"沙沙..."左侧灌木传来异响。
程默抄起枯枝,却见一只银狐踉跄跌出。
它后腿插着箭矢,雪白的皮毛染满鲜血,琥珀色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
更诡异的是,程默竟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救...我...“第五节:通灵初现程默倒退两步撞上树干。
银狐的嘴明明没动!
那声音却再次响起:”...十五月圆...血祭...“狐狸眼中突然迸发金光。
程默感到天灵盖一阵刺痛,无数嘈杂的声音洪水般涌入脑海——树根的***、蚂蚁的交谈、甚至风中残留的乌鸦惨叫。
他跪倒在地,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
银狐不知何时凑到他眼前,带血的舌尖舔过程默的鼻血。
刹那间所有声音变得清晰有序,像有人调准了乐器的弦。”
程氏小儿,“银狐的声音带着古老的回响,”你既承了聆天血脉,可愿做场交易?
“程默发现自己竟能通过意念回应:"你...是什么?
"”老身乃青丘守碑灵,“银狐的尾巴扫过他颤抖的手指,”你救我脱困,我教你驾驭天赋。
“它突然扭头看向林外,”有人来了。
“第六节:血脉觉醒程默抱着银狐钻进猎人陷阱时,听见了程远山的怒骂声。
这位二叔最近频繁出入禁地,父亲却视而不见。
"小畜生跑不远!
"程远山的亲随踢翻灌木,"家主也真是,留个哑巴白吃饭..."银狐的爪子搭上程默腕脉:”屏息凝神,听风辨位。
“奇异的暖流顺着接触点蔓延,程默突然"看见"方圆十丈内的生命气息——三个橙红色的人形在移动,树洞里休眠的蛇是淡绿色,而怀里的银狐...竟是耀眼的金色。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银狐突然咬破程默的指尖,将血珠弹向东南方。
那里的泥土诡异地隆起,形成一条地下通道。”
走,“银狐的声音开始虚弱,”月圆前赶到祭坛...“当程远山劈开灌木时,只看到几滴发黑的血迹。
他弯腰捻了捻泥土,脸色突变:"是狐妖的血!
快通知家主,禁地有变!
"第七节:生辰异变程默在隧道里爬行了半个时辰。
银狐蜷在他领口,呼吸越来越弱。
当终于钻出地面时,眼前赫然是座残破的石坛——正中央矗立着刻满符文的青铜柱,柱顶凹陷处积着暗红液体。”
放我...上去...“银狐挣扎着。
程默刚把它放在柱顶,月光突然大盛。
青铜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银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程默突然头痛欲裂,无数画面在脑中闪回:母亲临产那晚的夜枭、葬婆消失前塞给乳母的骨牌、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绘着九尾狐的美人图...”今日是你生辰吧?
“银狐的声音变得清越,它优雅地蹲坐在青铜柱上,”十五年前今夜,你母亲饮下的那杯锁灵茶本该让你胎死腹中。
程默如遭雷击。
他想起自己确实从未庆祝过生辰。
银狐的尾巴扫过青铜柱,某种古老的机关开始转动:”时间不多,且听好——程氏祖上出过能通万物的聆天者,你父亲为保家主之位,亲手封印了你的天赋...“石坛突然震动起来。
银狐急促道:”每月十五子时来此,我教你驾驭能力。
现在快走,阵法要关了!
“第八节:归途危机程默跌跌撞撞跑下山时,发现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他能听见蟋蟀求偶的歌声,能看懂猫头鹰眨眼传递的警告,甚至察觉到三里外程府冲天的杀气。
后门处的老槐树突然"说话"了:”小哑巴快躲!
有埋伏!
“程默急刹脚步,险险避开从天而降的绳套。
五个持棍家丁从暗处冲出,为首的狞笑:"二爷说得没错,哑巴果然偷入禁地!
"千钧一发之际,墙头传来程语的尖叫:"着火啦!
宗祠着火啦!
"趁着众人分神,程默一个翻滚钻进下水道。
黑暗中,他听见银狐最后的传音:”记住,程远山与血煞门有染...“当程默从枯井爬回秘密基地时,浑身是血的松鼠正等着他。
小家伙叼来一片染血的布料——正是程语今日穿的杏色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