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县西市的废品回收站在子时飘起毛毛细雨，王大强蹲在生锈的铁门后啃最后半根辣条，手机屏幕在裤兜深处突然亮起，幽蓝的荧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浓重。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接到尾号西个七的陌生来电，手指刚触到接听键，视网膜上突然炸开大片猩红——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跪在井底，指甲深深抠进井壁青苔，井口悬着半串摇摇欲坠的糖葫芦。
“靠！”
王大强手忙脚乱按掉电话，辣条渣撒了满裤裆。
自从半个月前在收购的旧手机堆里撬出块嵌着咒文的碎镜片，他的二手翻盖机就成了黄泉热线，每晚子时准时播放亡者小剧场。
更诡异的是，那镜片此刻正嵌在手机后盖上，暗金色纹路在雨夜泛着微光，像条蛰伏的小蛇。
“大强哥，又见鬼了？”
墙头突然探出个扎双马尾的脑袋，十***岁的姑娘穿着道袍改良款卫衣，腰间别着柄比她人还高的桃木剑，正是扶风县阴阳寮唯一的在编弟子苏小薇。
她单手撑墙翻进院子，鞋尖精准避开脚边堆成小山的啤酒瓶，鼻尖皱了皱：“你这儿比停尸房还味儿，腐尸味混着辣条味，鬼来了都得捏着鼻子跑。”
“去去去，”王大强踢开脚边的纸箱，露出底下用粉笔歪歪扭扭画的七星阵，阵眼处摆着半袋拆开的“僵尸跳”牌辣条，“这叫以毒攻毒，新研究的吃货风水术。
昨儿李婶家闹的米缸妖，就是被我用过期泡面摆坎位给熏跑的。”
苏小薇扫了眼阵图，嘴角抽了抽：“你这阵歪七扭八的，北斗七星都能被你画成贪吃蛇。
再说了，今晚的活儿是西街张大爷家的猫妖——”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东南方向的槐树上传来婴儿般的啼哭声，惊起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飞向夜空。
王大强蹭地站起来，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动的依旧是那串号码。
这次接通后，视野里不再是井底少女，而是满墙纠缠的猩红藤蔓，叶片边缘长着细密的尖牙，正顺着墙面往废品站爬来。
他忽然想起下午收废品时，隔壁巷口的小胖蹲在墙角哭，手里攥着被撕碎的辣条包装袋——那是他亲眼看见巷尾的阿毛抢了小胖的零食。
“是妄物！”
苏小薇握紧桃木剑，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情绪具象化了，应该是嫉妒催生的藤蔓妖。”
话音未落，院外的槐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碗口粗的藤蔓破墙而入，叶片摩擦声像有人在撕砂纸，尖牙上还挂着没吃完的麻雀，鲜血滴滴答答落在王大强脚边。
“看我的！”
王大强扯开抽屉翻出半打奥特曼贴纸，踮脚贴在门框上，又摸出半瓶花露水往阵眼的辣条上狂喷，“以赛罗奥特曼之名，净化这腌臢之物！”
苏小薇翻着白眼后退半步：“你不如首接撒把孜然，说不定能把妖怪香迷糊了。”
藤蔓妖显然没被奥特曼震慑，反而被花露水***得愈发狂暴，三根藤蔓分叉成数十根细枝，如毒蛇般向两人窜来。
王大强抄起晾衣杆当桃木剑，刚摆好姿势就被藤蔓缠住脚踝，踉跄着摔进纸箱堆。
苏小薇趁机甩出五帝钱阵，铜钱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却在即将击中藤蔓时被弹开——叶片上覆盖着层黏腻的黑油，散发着腐烂中药的气味。
“是蚀骨阁的药渣！”
苏小薇瞳孔骤缩，“这些藤蔓被人下了咒，普通法术不管用。”
她反手从卫衣口袋掏出符纸，指尖刚燃起灵火，废品站角落的旧棺材突然发出巨响，棺盖“咣当”砸在地上，露出里面穿着宋代官服的男尸，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辣条渣。
“饿饿，僵僵要恰饭……”男尸眨着死鱼眼爬起来，双手僵硬地向前摸索，正是被王大强用辣条意外唤醒的千年僵尸铁蛋。
他嗅觉灵敏，隔着十米就闻到了阵眼处的“僵尸跳”辣条，摇摇晃晃地朝七星阵走去，完全无视身后疯狂生长的藤蔓。
“铁蛋你大爷！”
王大强被藤蔓吊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铁蛋把阵眼的辣条塞进嘴里，七星阵瞬间失效。
藤蔓妖抓住机会，三根主藤缠住苏小薇的桃木剑，剩下的枝条则对准铁蛋的后心——在它本能里，僵尸的精魄是最上等的补品。
变故陡生，铁蛋突然转身，嘴里还含着半根辣条，浑浊的眼珠盯着藤蔓妖。
作为千年僵尸，他对阴气的感应远超凡人，此刻分明能看见藤蔓中央蜷缩着个透明的孩童虚影，正是白天被抢辣条的小胖。
那虚影双手抱头，身上缠绕着细密的红线，正是蚀骨阁用来强化执念的“缠怨丝”。
“给……给僵僵……”铁蛋突然开口，伸手扯向藤蔓中央的虚影。
他动作笨拙，却精准避开所有尖牙，掌心触到虚影的瞬间，缠绕的红线发出滋滋声响。
王大强猛地想起养父临终前的话：“僵尸天生克怨物，尤其是含冤而死的……”“苏小薇！
用朱砂断红线！”
他扯掉脚踝的藤蔓，从裤兜摸出备用的辣条包装袋——那上面印着奥特曼的战斗姿势，被他偷偷画成了简易符纸。
苏小薇反应极快，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一剑劈向藤蔓中央的红线交织处。
轰然巨响中，藤蔓妖化作漫天红雾，露出缩在墙角的小胖。
孩子脸上还挂着泪，手里紧紧攥着半张奥特曼贴纸——正是王大强平时送给他的。
铁蛋蹲在孩子面前，从破破烂烂的官服里摸出半根没吃完的辣条，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哄劝：“恰……香……”夜雨不知何时停了，废品站里一片狼藉。
苏小薇蹲在地上检查小胖的情况，发现他后颈处有片指甲盖大小的黑斑，正是蚀骨阁“蚀骨丹”的侵蚀痕迹。
王大强蹲在铁蛋身边，看着僵尸手里攥着的辣条包装袋发愣——原本印着奥特曼的地方，此刻浮现出半枚青铜面具的纹路，正是壁画上黄泉使者的标志。
“大强哥，”苏小薇突然开口，声音严肃，“小胖的执念被人为强化过，普通妄物不会有缠怨丝。
蚀骨阁的人己经渗透到扶风县了。”
她抬头看向院外，墙角阴影里似乎有个佝偻的身影闪过，穿着绣着药草纹的灰布衫，正是蚀骨阁药童的打扮。
王大强站起身，手机在掌心发烫，后盖上的镜片纹路与包装袋上的面具渐渐重合。
他忽然想起白天路过药材铺时，看见新任掌柜是个戴斗笠的老妇人，总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来往的孩子——那眼神，和小胖被藤蔓妖缠住时如出一辙。
“走，”他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后者正把剩下的辣条往破棺材里塞，“明天去西街药材铺逛逛，顺便给铁蛋买点新零食——这次买蒜香的，上次的麻辣味让他放了仨小时僵尸屁，差点把废品站屋顶掀了。”
苏小薇翻着白眼收拾桃木剑：“你能不能有点正经风水师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却顺手把小胖兜里的辣条包装袋抽出来，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极小的阵图，正是黄泉镜碎片的感应方位。
子时己过，扶风县的更夫敲响梆子。
废品站外的巷子里，戴斗笠的老妇人站在阴影里，指尖捏着片猩红的藤蔓残片，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她腰间挂着的药葫芦轻轻晃动，里面传来幼童压抑的哭声——那是从小胖身上剥离的嫉妒执念，即将成为蚀骨丹的最佳药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