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室的地龙烧得太旺，沈沧溟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盯着锻炉里那块泛着幽蓝光泽的玄铁，这是从谢无妄的傀儡残骸中熔炼出的特殊材料。
每当火星溅到铁块表面，就会浮现出扭曲的暗红色符文——与谢无妄心口那道旧疤的纹路完全吻合。
"砰！
"铸铁门被撞开的瞬间，沈沧溟的锻锤砸偏三分。
谢无妄倚在门框上啃着冰糖葫芦，朱红色的山楂与他苍白的唇色形成诡谲对比。
糖霜簌簌落在灼热的玄铁表面，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腾起的青烟中飘散着血腥气。
"沈宗师好兴致。
"谢无妄舔着指尖糖渍，突然抓起炉边冷却的废铁渣塞进嘴里。
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他喉结滚动着吞下铁屑，唇角渗出血丝："火候差了三分，这炉该添些心头血。
"沈沧溟的剑横在对方颈间时，发现谢无妄的脉搏快得不似活人。
炼器炉突然爆出青紫色火焰，那块玄铁腾空而起，表面浮现出剑骨特有的螺旋纹路。
两人同时出手，谢无妄的青铜卦签与沈沧溟的冰魄针在空中相撞，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垂落的鲛绡帐幔。
"你果然在找这个。
"谢无妄用齿尖咬住翻腾的玄铁，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沈沧溟的剑锋划过他锁骨，挑开素白中衣的刹那，两人都愣住了——谢无妄心口嵌着半截晶莹剑骨，正是三百年前从他体内挖出的那截！
锻炉轰然炸裂，青焰裹着玄铁扑向沈沧溟面门。
谢无妄突然抱住他滚向墙角，后背撞碎紫檀木藏剑架。
三百柄古剑如暴雨坠落，在谢无妄背上划出纵横交错的伤口。
沈沧溟的手按到满地粘稠，发现血泊中浮着金箔般的碎屑——是谢无妄正在溃散的魂片。
"这是...本命剑的反噬？
"沈沧溟扯开谢无妄染血的衣襟，看到他心口的剑骨正在融化。
谢无妄却笑着握住他沾血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沈沧溟，你猜我这颗心里...藏着谁的生辰八字？
"沈沧溟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记得的事情不多，记忆总是零零碎碎，这些年在炼器宗各位长老的带领下，他刻苦修炼不断修补人界能量保护屏障，对于过去的事情他从外界听到的一首都是谢无妄害死了他的父亲，挖去了他的剑骨致他殒命。
炼器宗耗尽了全族之力才将他复活。
对于过去与谢无妄的关系，他从不相信，这次一定亲手杀了这个玄衣少年。
窗外传来机关鸟的尖啸，谢无妄突然推开他跃上房梁。
燃烧的玄铁在空中凝成剑形，剑柄处浮现出沈沧溟前世亲手刻的铭文：照夜。
当沈沧溟抓住剑柄的瞬间，整座炼器坊的地面浮现血色阵图——正是诛仙台上锁过他神魂的禁制。
"接着。
"谢无妄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混着咳血的闷响。
沈沧溟抬头只看到飘落的血帕，帕上画着千机坊地形图，某个密室被朱砂圈出，标注着你的剑鞘。
他握剑的手背突然浮现灼痕，与谢无妄心口正在溃烂的伤疤如出一辙。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里，沈沧溟在剑阁深处发现暗格。
冰玉匣中封存着三百七十九封未寄出的信笺，最早那封的落款日期竟是玄冥历五百二十三年——那时他尚未出生。
泛黄的信纸上写着：今日窥见天道命盘，方知你我皆是棋局困兽。
若以十万次轮回为代价，能否为你争得一线生机？
匣底压着支离破碎的傀儡残肢，那些面容竟与他年少时有九分相似。
最陈旧的那具傀儡心口刻着细小字迹：第二百次轮回，他终于对我笑了。
沈沧溟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缠霜流苏指向北方——那是谢无妄寝殿的方向。
当他在子夜踹开雕花木门时，谢无妄正泡在药浴中。
氤氲雾气里，心口剑骨己融化大半，露出内里跳动的灵核。
无数傀儡丝从浴池底部延伸而出，另一端连着个水晶棺椁——里面躺着具与他容貌相同的躯体。
"欢迎来到...我的轮回陈列室。
"谢无妄抬手掀起水花，池底突然升起三百六十面铜镜。
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场景：有时是沈沧溟战死沙场，有时是谢无妄以身祭天，更多是两人在雨夜持剑相向的画面。
沈沧溟的剑尖抵住谢无妄咽喉时，镜阵突然转动。
所有镜面映出此刻场景，只不过镜中的谢无妄都穿着染血嫁衣。
"知道为什么是第三百六十面镜子吗？
"谢无妄握住剑刃轻笑，"这是你第三百六十次用这个姿势杀我。
"剑锋刺入血肉的瞬间，整座千机坊开始崩塌。
沈沧溟在坠落的瓦砾中看到最后一面铜镜——镜中的谢无妄正在诛仙台上剖开自己胸膛，将他的剑骨融入心脉。
雷劫劈落的刹那，谢无妄用唇语说了句从未被发现的话："这次换我替你应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