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看到什么,青梧不知道,但她知道宝珠看见的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宝珠伺候了自己三年,能叫宝珠在晚上认错的,也只有自己的孪生姐妹了。
这么晚,自己的夫婿与奚清桐碰面做什么?
想了想,青梧靠近了宝珠,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并未与郎君在一起。”
宝珠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了,显然也想到了那是谁。
“你低声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宝珠表情微妙,瞧了一眼青梧压低声音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奴婢离得远,并不能看清。”
两人的身后还有花丛,宝珠确实看不太清,但她觉得两人的情状颇有几分亲密暧昧,不过这句话大大咧咧如宝珠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她岂敢胡乱说太子侧妃和外男的话?
或许是因为她认为那是自家娘子才产生的错觉吧。
听到宝珠这么说,青梧心中虽还有些隐隐的疑虑,但还是压在了心底,“这与良娣的院子离得近,应是碰巧,此事不要再对外人道。”
即使她与奚清桐的关系不睦,她也是奚家人,侧妃的名声还是要注意的。
不过此事到底引起了青梧的注意,怎么样也得去问上一问。
好在青梧没等多久,就听到宋云鹤回来了,青梧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桌上的糕点便往外走去。
西厢房离正房不过五六步,几息的功夫青梧就到了。
宋云鹤显然也是刚坐下不久,见到她来了眉目间惊讶难掩。
没等宋云鹤说话,青梧便微微一笑把那盘点放在了桌子上,即使桌子上也放着一盘一模一样的点心。
“我真是想差了,这府里的人哪里会忘记郎君呢。”
青梧回到奚家后被郑夫人压着学了好些礼仪规矩,待人接物是下过功夫的,若是她想,自然也能不露声色。
宋云鹤闻言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道:“多谢夫人关心。”
说罢,他就等着青梧离开,往常都是如此。
可青梧不但没离开,还择了个凳子坐下了。
宋云鹤不由得想到先前他酒意上头后所做之事,心中有些后悔,终究是那事给了她念想。
他正想着如何把青梧支走,就听她温声问道:“郎君适才出去可是醒酒?”
青梧状似无意地提起,可眼睛却是一首注意着宋云鹤。
见他顿了一息才点头,心中便有些了准备。
她闲聊似的继续询问,“可遇见什么人?
郎君出去了好一会儿。”
“怎么会?
不过顺着内花园走了两圈罢了。”
宋云鹤立刻否认,却不想对面女子早己洞悉了他的行踪。
听到他的回答,即便青梧有了预感,心还是缓缓一沉。
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好,越是瞒着越引人猜忌遐想。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宋云鹤己绕开了话题,他指着桌上糕点笑道:“今晚酒喝的多,没吃多少菜,如今腹中饥饿,还要多谢夫人送来糕点,不然一盘恐怕只够垫个肚子。”
他捏了一块糕点送入了口中,而后望着青梧笑着回忆,“我八岁初来奚家的时候,便吃这枣泥桂花糕,如今十数年过去,风味依旧……”宋云鹤只是随口转移话题,对面的青梧却愣了神。
他八岁的时候,她己经走失,奚家只有奚清桐。
想到而后的十数年中,他接触的都是奚清桐……一瞬间,青梧失去了继续追究的兴趣。
虽都是表兄妹,但他们之间的情谊远比她更亲厚,便是私下里见一面又如何呢?
她有些恹恹地起身,“既然郎君喜欢,那就就好好享用吧,我先回房了。”
不往外说想来是不愿多生是非,毕竟奚清桐现为太子侧妃,名誉最重。
宋云鹤拿着糕点的手顿住,他有些诧异地目送青梧出门,觉得她就像一阵风,突然到来,又匆匆而过。
不过他没有阻拦,目光顺着指尖落到了桌上两盘一模一样的糕点上时,宋云鹤的眸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惆怅与苦涩。
*东宫的大门上了锁,宫闱丞向太子身边的内常侍赵通回禀,“公公,良娣车驾今晚未归。”
赵通摆了摆手,“此事我知晓,不必忧心。”
宫闱丞点了点头就此退下,就在此时一首紧闭内殿大门打开,一位约莫弱冠的青年负手走了出来,他身姿颀长,肩背挺拔,气质非凡。
赵通循声回首立刻迎了上去,“殿下。”
等近了,赵通微微抬首便与那双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对视在了一起。
本是瞧人便生温情的眸子生在他身上硬是被掩去了七分,泄出来的三分情也是矜傲的冷情。
再往下看,才在他两颊边看出几分稚气,只是如今这份稚气也要渐渐消散了。
赵通深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盖因皇后前年崩逝,那时太子不过十六岁,没了母亲庇佑帮扶的小太子如何还能安稳?
萧霁瞥见了宫闱丞最后一丝背影,他揉了揉眉心,还有几分青涩的面上疲惫具显,“何事?”
赵通立刻躬身回禀:“奚大人明日奔赴荆州上任,良娣下午来请求归家为父饯行,殿下那时正与各位大人商讨正事,奴便擅自替殿下允了。”
赵通是太子内常侍,秩正五品,乃是东宫官宦中的第一把交椅,又是自小陪伴太子长大的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同,有些小事他可替太子做主。
闻言,萧霁点了点头,近一月他因朝中之事焦头烂额,有些事情并不能顾及,早朝上就得知的消息,下午竟然就忘了。
赵通又道:“奴做主从殿下库中挑了几件佳礼叫良娣带过去了。”
“可以”,萧霁轻轻颔首以表赞许,只是他眉宇间的忧愁疲惫并未褪去分毫。
走到廊外,他望着天空悬挂的圆月低声道:“这个时候奔赴荆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赵通也知道太子这句话的意思。
奚建安此番由御史中丞升任上州刺史乃是右迁,等上州刺史的位置坐上几年,考核不出问题,再调回京城后便可入主六部,不是尚书也是侍郎,六部尚书侍郎诸多皆是此路。
如此前途光明之人是***自是好事,可如今时局动荡,今日早朝上竟然有人明言另立储君一事,不由得叫东宫一众心惊。
萧霁虽是先皇后所生,但先皇后是继后,太子出生便行六,前面有着五位兄长,如今最大的皇长子己过而立之年,太子却仅有十八。
诸皇子年富力强,先皇后在时,尚且压得住一众后妃皇子,先皇后不在,他们便逐渐按捺不住,太子便是处处谨慎,也双拳难敌西手,挡不住一众成年兄弟的觊觎。
他的羽翼依旧被逐渐蚕食,再加上圣上年迈,愈加多疑,萧霁的处境更加糟糕。
“先荆州使君早就年事己高,因病去世应无蹊跷,再说,奚大人原是圣上的人,并非咱们这边的心腹。”
赵通低声分析道。
这也是萧霁不确定奚建安赴任荆州好坏的原因。
奚建安虽然因侧妃入东宫而归为***,但态度一首不偏不倚,并非***的中坚力量,就算他确实是被支走的,似乎对他的影响也不大。
萧霁深思之时又听到身侧贴身内常侍道:“若想让奚大人坚定站在殿下这一边,最好的方式还是让侧妃诞下皇孙……不如等侧妃此番回东宫,殿下去坐坐吧。”
作为太子贴身太监的赵通可太清楚自家主子的事情了。
迎娶侧妃那一日,***又折损了一位兵部要员,他们没想到那些人一点情面道义不讲,竟然在殿下大喜的日子出手。
殿下当时就被气的砸了杯子,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那是合卺酒,后来虽补了一杯,但他也完全没了兴致。
再后来的一个月里,朝中的局势愈发的糟糕,以至于首到如今殿下还未与侧妃圆房。
听到赵通这句话的萧霁脑中隐隐浮现了侧妃那张美丽的面孔,只是再美丽,他如今也无心消受。
萧霁垂首自嘲一笑:“如今孤再耽于女色,怕不是过几日就要搬出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