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城的青铜闸门升起时，蒋天嗅到了熟悉的铁腥味——和师父铸剑坊里淬火池的味道一模一样。
赵清晏的水月剑卡在闸门机括里，剑身映出千百道游走的青铜齿轮，像条被钉住七寸的银蛇。
"这是墨家待客之道？
"蒋天指尖铁莲子己嵌入铜尺凹槽。
机关城的甬道突然亮起三十六盏人鱼膏灯，火光中浮现的壁画让他呼吸一滞：画中将军手持的虎符，竟与他襁褓中的玉扣纹路相同。
甬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十八尊青铜力士破壁而出，手中巨斧组成天罡阵。
赵清晏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巴掌大的墨梅刺青："钜子令在此！
"力士眼中的绿芒骤然熄灭。
蒋天注意到每尊力士后颈都有道细缝，渗出的油脂泛着暗红，分明是人血与鲛脂的混合物。
壁画在此处转为赤色，描绘着冲天火光中坠落的凤凰。
"天佑西年，潭州大火。
"苍老声音自阴影中传来，独臂老者拄着精钢拐杖踏出黑暗，拐头雕着饕餮吞日图，"李从嘉派人焚毁墨家朱雀阁，就为抢半张神机弩图纸。
"蒋天袖中鱼肠匕突然震颤——这是遇到陨铁时才有的共鸣。
老者拐杖重重顿地，地面石板翻转，露出浸泡在药液中的尸体，正是三日前寒山寺的知客僧。
"看看你师父做的好事。
"老者独眼中射出寒芒。
尸体右臂突然弹起，掌心赫然是蒋天独有的追魂钉手法造成的创口。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尸身背后刺青：火凤展翅图与他锁骨胎记分毫不差。
赵清晏的水月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蛛网裂纹。
她猛地将剑刺入药池，沸腾的药液竟在瞬间修复剑身："鲁妙子，你拿血傀术试我？
"被称作鲁妙子的老者突然大笑，拐杖射出三道乌光。
蒋天本能地甩出铁莲子，却在碰撞时看清那是三枚刻着"天策"二字的铜钱。
铜钱嵌入墙壁的瞬间，整条甬道开始扭曲重组，将他们困在移动的青铜迷宫之中。
"李从嘉当年用七星锁困住老夫左臂，今日便用这浑天仪还礼！
"鲁妙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蒋天怀中的《鲁班锁诀》突然自发翻动，绢帛上的青纹如活蛇游走，在虚空勾勒出立体星图。
赵清晏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星图。
血珠在星位间弹跳，最终停在紫微垣方位。
她拽着蒋天扑向西北死门，水月剑划破手腕，血溅之处青铜壁应声开裂。
"墨家机关城的路，要用钜子的血来开。
"她脸色惨白地笑道。
裂口外竟是百丈深渊，对岸悬着九具青铜棺椁，棺身缠绕的锁链正缓缓收拢。
蒋天在坠落时看清棺椁上的铭文：从"天佑元年"到"开宝三年"，正是南唐向宋称臣的九年。
最后一具棺材突然棺盖炸裂，飞出的尸身穿着南唐禁军铠甲，腰间鱼符刻着他幼时乳名。
"蒋天师侄，别来无恙？
"尸身口中发出的竟是师父的声音。
那具本该埋在金陵郊外的尸体睁开双眼，瞳孔里游动着青铜色的蛊虫。
鱼肠匕脱手而出，却在刺入尸身咽喉时被咬住。
蒋天闻到熟悉的狼毒味道，正是三年前师父茶杯里的气味。
尸身突然吐出团黑雾，雾中浮现的画面让他浑身血液凝固——雨夜被杀的师父，手中握着的正是墨家钜子令！
"看清楚了吗？
"赵清晏的声音从深渊底部传来。
她踩着具青铜棺椁破雾而出，手中铜尺己插入尸身天灵盖，"你师父本是上代钜子，李从嘉毒杀他抢走..."话未说完，整座机关城突然剧烈震动。
对岸石壁轰然倒塌，露出正在组装的巨型床弩，弩机核心处嵌着的正是蒋天襁褓中的玉扣。
更可怕的是弩箭上绑的火药包，分明是《鲁班锁诀》里缺失的那半张配方。
鲁妙子的狂笑震落簌簌铜锈："赵匡胤的楼船己到胥口，不妨猜猜这霹雳箭够不够射穿他的龙旗？
"他独臂举起火把，"就让南唐遗孤亲手点燃这改天换地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宣言。
三支黑羽箭贯穿老者右肩，箭尾绑着的青囊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蒋天转头看见萧红药站在崩落的青铜梁上，翠绿裙裾沾满血污，手中还提着曹彬亲卫的头颅。
"狼毒的解药换***。
"她甩出个瓷瓶砸在蒋天脚下，"或者你更想看着赵清晏变成血傀儡？
"随着瓷瓶碎裂，赵清晏突然掐住自己咽喉，指缝间渗出带着蛊虫的黑血。
蒋天在硝烟中听见师父的咳嗽声，那声音既来自记忆深处，也来自正在崩解的青铜棺椁。
他弯腰拾起燃烧的弩箭，火光照亮《鲁班锁诀》最后一页——那里用血写着师父真正的遗言：天儿，把机关城沉入太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