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苍白的手掀起车帘。
“姑娘当真不需要护送？”
他攥紧帘子，将呼之欲出的咳嗽压下，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云祈月眼睛上的白纱。
白纱清透，隐隐能看见白纱之下红、金之色，心下诧异。
错觉？
这个世界上，怎可能会有异瞳之人？
“多谢大人，民女的家人一会儿就会寻来，大人不必担忧民女安危！”
云祈月笑道。
待马车离去，她方才沉下脸。
摊开手，手中赫然是本该在青年手中的符纸，符纸上黑气汹涌，如同恶鬼哀嚎。
云祈月指尖轻捻，符纸应声而燃，黑气骤涨，从幽绿色的火焰中脱落隐入烟尘，化作骷髅头往赵家村的方向扑去。
她扬起嘴角，顺着黑气而去。
官道上，马车带着无数尘土快速驶过。
“咳咳咳！”
青年又咳了起来。
玄一给他倒了杯水，喝下才好了一些。
“祭祀之事？”
玄一点头：“查到了，河神祭祀之处就在白龙庙中，但童男童女数量远超预计，且涉及的地方太多，我等分身乏术，属下便让人撤回，转而去白龙庙埋伏，届时就等您一声令下，一举拿下贼子！”
“好！！”
青年掩嘴又咳了声。
“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竭尽所能为他们多做一些吧！
唉……子不语怪力乱神，奈何总有人将天灾人祸归结在神明身上！
若真有神明，几年前的屠神行动又怎会……咳咳咳！
咳！”
“大人！”
青年轻笑，仿若对于生死己然看淡，喉间血腥味上涌，正欲从袖袋中拿出帕子，脸色突变。
“大人，怎么了？”
“那张符纸……不见了！”
……黑气的终点，是一座祠堂。
祠堂中，数十个村民围成一团跳大神，而中间竟是十个孩子，五男五女，与赵杨氏所言相差甚大！
而小草，赫然就在其中！
祠堂边上有几根大柱，上面捆绑着几个昏迷的男女，有几个云祈月颇为眼熟，仔细一看，竟就是赵杨氏和小草母亲，甚至连赵大也在其中！
“祭司！”
村长弯着腰背，朝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男人极尽谄媚，他指着大柱上的人说道。
“祭司，这些不服管的村民我都让人带回来了，您看怎么办？”
“给他们喝下！”
祭司拿出符纸，烧了符水让村长喂给他们，村长毫不犹豫地给几人灌下，一边灌一边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河神！
只要河神饶恕了我们，就会布云施雨，帮我们渡过天灾了！”
“没错！
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祭司一声怒喝，又取出一个铃铛，“叮！
叮！”
铃铛声在空气中弥漫，灌下符水的几人痛苦地哀嚎起来。
“啊！
啊！
啊！”
黑气如同鬼魅般紧紧缠绕在他们身上，不一会儿，几人尽数失去理智，化作龇牙咧嘴的恶鬼，指甲暴长两寸，青筋爆出，全身抽搐，再无人样，他们扭曲着想要从柱上挣脱开。
束缚的绳上金光闪烁，在他们挣扎时狠狠勒进血肉之中，绳子却依旧不动分毫。
云祈月轻轻皱眉：“这个祭司，竟在造行尸？”
活人造尸，非人之行径，非天所容！
她右手掐诀，暗中在几人身上留下神力，以备不时之需。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祭司与河神又是什么关系？
对于嫁进来的人，村长并不心疼，看见赵大痛苦的模样，心下生出几分不忍。
很快又咬牙道：“赵大啊，你只要乖乖的将小草送来，不要忤逆河神，何至于此啊！”
云祈月顿时来了兴趣。
莫非，这卖女背后还有缘由？
为离得近些，云祈月脚尖轻点，化作一只小白鼠暗中进入祠堂，小白鼠目标小，还算顺利地跑到了孩子们边上，藏进孩子堆里。
她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孩子身上皆有黑气，黑气在他们身上凝聚成诡异符文，其上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这个味道……海产品啊！
……白龙江水神庙。
身为中坛元帅数千年，哪吒深知要了解一个神最好先从庙宇开始，因而他马不停蹄赶往白龙江神庙。
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执火尖枪，眯起眼打量着庙中透出的带着粘腻腥臭味的黑气。
黑气将整个庙宇包裹，其中隐有金光闪烁，却很快又被黑气覆盖，如同陷入泥潭不断挣扎的人。
这个庙宇，不对劲！
哪吒挑眉，化作手执长缨的凡人走进庙宇。
若是不伪装一二，他周身煞气怕是会吓得幕后黑手逃窜而去，以至于打草惊蛇。
刚进庙宇，便发现庙中己然潜伏了不少人，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长刀出鞘的微弱铮鸣尽数传入哪吒耳中。
三十二人！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些普通人，哪吒并未放在眼中。
他打量了一番白龙庙，却见白龙庙干净得诡异，庙外黑气对它似乎毫无影响，庙内金光蔓延。
庙中静寂，阳光照在斑驳的壁画上，隐约可以看见白龙翱翔天际、施云布雨的景象，白龙之下，人们为感恩情为白龙修建神庙并奉上贡品，一派人神相和的场景，至少普通人眼中是这样的！
而在哪吒眼中，却完全不同。
黑气化作阴冷的风试图从门缝中钻入，庙中金光却又将它们隔绝在门外。
门内门外，两个天地！
“有意思！
藏得倒挺深！”
哪吒冷哼一声，枪尖挑起案桌上的布。
案桌之下，是几枚染了血的五帝钱，铜钱用红线缠绕，红线散发着腥臭味道，它们裹挟着浓浓的黑雾，将一只玉白的龙角缠绕其中，龙角上金光闪烁，隐隐有被吞噬的迹象。
哪吒站起身转到白龙像后，猛然一枪刺向地面。
地面裂开，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线绳上偶有白龙影出现，痛苦地哀嚎着，同时也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
这东西，正是龙筋！
作为一个曾亲手剥了龙筋当花绳玩儿的杀神，他绝不可能会认错。
龙筋上的嗔怨如同粘腻的触角，迅速攀上哪吒的手臂。
哪吒冷哼一声，三昧真火蜿蜒而上，将这份怨憎烧了个干净。
“呵，我可不是娘娘，心软！”
他在做什么？
不清楚，静观其变！
横梁之上，带着长刀的众护卫眉眼交流，将他的动作一一看在眼中。
实则，哪吒也并未想着隐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