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川数到第三十九级台阶时嗅到了当归的味道。
跨进高三七班的后门需要七步,这个数字他曾在陈烬家破败的阁楼上验证过无数遍——七步是从霉味弥漫的墙角到漏雨窗框的距离,是当年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端着药碗走向他的距离。
“新来的?”
陈烬的球鞋碾过他飘落的转学证明,裤脚还沾着一块未干的血迹。
裴渡川的指尖在衣兜摩挲注射器,不锈钢管壁凝结的寒雾渗入指纹沟壑。
保温杯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片,他隔着那层薄薄的雾气视线贪婪地游走在陈烬身上。
真好,他的烬哥还是学不会系紧外套,锁骨处的淤青从领口漏出来,像朵将败的鸢尾。
“保护费。”
陈烬的虎牙刺破棒棒糖包装纸,抬眸看向他,眸中却不见半点温度。
这个动作让裴渡川想起十西岁夏天。
那时他蜷缩在垃圾箱后,看着少年也是这样撕开偷来的退烧药。
那时他们总在一大堆过期的药物中筛筛捡捡能用的药物,就像在绝境中筛选着希望。
迎上他冰冷的打量,裴渡川毫无预兆地出手了,他一手压着陈烬的脖子将他抵到墙角,另一只手握着注射器刺入他的喉结,针尖精准的停在颈动脉0.03毫米处。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纠缠间甚至能闻到陈烬口中棒棒糖的甘甜。
“烬哥,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裴渡川勾了勾唇,语调上扬,眼里却不见半分笑意。
陈烬的拳头带风袭来,裴渡川却没有任何闪躲,任由自己被掀翻在地,再任由那人的膝盖抵住自己的喉咙。
“你死了七年。
"陈烬发狠得咬碎棒棒糖,瞬间甘甜的橘子味溢满整个口腔。
他揪起裴渡川的衣领,继续说道,“骨灰盒是我亲手埋的。”
“真感动。
既然如此,那就赏你与我纠缠一辈子吧。”
裴渡川仰头不错眼的看着陈烬,笑的满眼妖光乱窜。
“那可真遗憾,恐怕不能如你的意了。
我,注定要看着你先死。
“陈烬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的回应道。
裴渡川嗤笑了一声,“烬哥,又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不等陈烬回答,他突然偏过脸,鼻尖贴近陈烬的侧脸,话锋一转,“奶奶今天的透析液,我换了新配方…”话音未落,比陈烬的回答先到一步的是他凌厉的拳风。
陈烬掐着他喉咙的手逐渐收紧,眼里满是暴戾。
“裴渡川,害死我妈还不够吗?”
因为缺氧,裴渡川素来苍白的脸上有了点难见的血色,他静静地看着陈烬,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
察觉到第三腰椎处突然传来的灼痛,陈烬突然松开了手。
站首身体,冷冷地看着裴渡川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当视线触及他腰侧不经意间露出的渗血绷带,陈烬的瞳孔骤然一缩。
缓过劲来,裴渡川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笑的阴恻恻的,“烬哥,乖一点,对我们都好。”
巡逻保安的手电光割裂黑暗的刹那,陈烬收起了所有情绪,对保安露出温驯笑容。
打发走了保安,裴渡川从阴影里走出来,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啧了一声道,“装乖的优等生…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刻进培养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