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也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名叫“尴尬”的气体，浓度高得让顾帆觉得喘不过气。
他僵硬地坐在继父李叔叔和母亲王秀梅中间，对面就是那位刚刚在楼下差点让他心脏停跳的“皮卡女魔头”——李瑶瑶。
瑶瑶正用筷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对面坐着的顾帆是团空气。
顾帆则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祈祷这顿饭快点结束。
“咳，”李叔叔清了清嗓子，试图活跃气氛，目光在顾帆和自家女儿之间转了个来回，“说起来，刚才在楼下，看瑶瑶和小帆好像……碰过面了？
认识？”
他语气带着点试探性的好奇。
顾帆心头一跳，刚想开口，就听对面的瑶瑶抢了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哦，楼下？
是有点小误会，解决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帆和瑶瑶异口同声地飞快补充：“不认识！”
李叔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打着圆场：“哈哈哈，不认识？
这不就认识了嘛！
来来来，正式介绍一下！”
他指了指顾帆，“瑶瑶，这是你王姨的儿子，顾帆，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又转向顾帆，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小帆，这是我女儿，瑶瑶，比你小点，以后就是一家人，多照顾照顾。”
王秀梅立刻笑着接话，对着瑶瑶就是一顿夸：“哎哟，这就是瑶瑶啊？
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这气质，真好！”
她笑得眼睛弯弯，努力释放善意。
瑶瑶这才抬了抬眼，对着王秀梅扯出一个标准的、礼貌但没什么温度的社交微笑：“谢谢王姨，您过奖了。”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和米饭“战斗”。
李叔叔显然觉得这气氛还不够“热烈”，他拿起公筷给顾帆夹了块排骨，状似随意地对瑶瑶叮嘱道：“瑶瑶啊，你王姨和顾帆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
你平时被我和你妈惯得是有点娇纵，但以后跟小帆相处，可别胡闹，知道不？”
他又转向顾帆，带着点“你懂的”眼神，“小帆啊，瑶瑶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哥哥，多担待点，别跟她一般见识。”
“爸！”
瑶瑶瞬间炸毛，筷子“啪”一声轻磕在碗沿，“我怎么就胡闹了？
我哪里不懂事了？”
她最烦老爸在外人面前数落她，尤其还是在这个刚讹了自己（或者说自己刚想讹他？
）的顾帆面前！
顾帆头皮发麻，赶紧打圆场，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绅士的笑容：“李叔叔您放心，我不跟女孩子计较的。”
心想，这位姑奶奶，我敢计较吗？
“呵，” 瑶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毫不客气地斜睨着他，“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绅士范儿？”
李叔叔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餐桌上诡异的暗流，或者说，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他咽下嘴里的菜，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对了，小帆行李不多吧？
明天让瑶瑶开车帮你一起搬过来，她那车大，能装。”
瑶瑶猛地抬头，眼睛瞪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爸！
我车不是货拉拉！
让他自己找搬家公司去！”
开什么玩笑？
让她开着宝贝皮卡去给这个“共享单车骑士”搬家？
门都没有！
“你这孩子！”
李叔叔眉头一皱，语气带着点训斥，“给你买那么大的车是摆设吗？
一家人帮个忙怎么了？”
顾帆也惊了，让他坐那辆刚刮过的皮卡搬家？
还要跟这位姑奶奶独处？
他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
李叔叔，真不用麻烦瑶瑶！
我自己能行，打个车或者叫个小面包，很方便的！”
他宁愿多花点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皮卡惊魂”。
“哎呀，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李叔叔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
瑶瑶，明天上午别睡懒觉！”
王秀梅也赶紧帮腔，脸上堆满笑容，试图把这事儿往“温馨家庭”上靠：“是啊是啊，以后你们年轻人互相多照应照应，我和你李叔叔在外面也才放心嘛！”
“在外面？”
瑶瑶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狐疑地看向自己老爸和王秀梅，“你们要去哪儿？”
李叔叔和王秀梅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种“终于说到重点了”的兴奋笑容。
“哎呀，还没来得及说呢！”
王秀梅放下筷子，语气带着点憧憬，“我和你李叔叔商量好了，趁着现在身体还行，走得动，赶紧出去走走看看！
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临老了享享清福。”
她嗔怪地看了李叔叔一眼。
李叔叔立刻接话，一脸深情（在顾帆和瑶瑶看来有点肉麻）：“是啊，秀梅说得对！
我们打算明天就出发！
第一站先去云南转转！
瑶瑶啊，你王姨这次是专门陪我去的！”
“明、明天？”
瑶瑶彻底懵了，这消息比让她去搬家还突然，“这么急？”
“旅游？
明天就走？”
顾帆也傻眼了，这继父家的情况，变化得比共享单车解锁还快！
“嗯，机票都订好了！”
李叔叔乐呵呵地点头，然后，极其自然、极其顺滑地抛出了今晚真正的王炸，“对了，瑶瑶，正好。
我和你王姨不在家这段时间，小帆就住你那间空着的客房。”
平地一声惊雷！
瑶瑶手里的筷子差点掉桌上，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什么？！
让他住我那儿？
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男人住一起？！”
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帆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连连摆手：“李叔叔，王姨！
这、这不合适！
太不方便了！
我还是……” 他还是睡大街比较安全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李叔叔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权威，“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吗？
小帆是你王姨的儿子，我的继子，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住一起有什么问题？”
王秀梅也语气温柔求情道：“瑶瑶，小帆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嘛？
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多贵啊？
退了租，正好省一笔钱。”
“爸！
王姨！”
瑶瑶试图讲道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不是钱的问题！
是个人空间和隐私的问题！
你们不能就这么替我做主吧？
问过我的意见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商量什么？”
李叔叔嗓门也提了起来，带着点不耐烦，“房子还在我名下呢！”
瑶瑶气得胸口起伏，面对老爸这***裸的威胁，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叛逆涌上心头。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行！
我出去租房住总可以了吧！”
说完，她看也不看桌上神色各异的三人，转身，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
顾帆僵在原地，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又看看一脸错愕和一丝不快的李叔叔，再看看满脸担忧又有点无措的母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新家”的生活，还没正式开始，似乎就己经鸡飞狗跳了。
那位“皮卡女魔头”继妹……真的会搬出去吗？
那他呢？
他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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