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铂悦公馆1901室,凌晨4点02分。
电梯门刚打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就混着空调冷风扑面而来。
现场己被先期到达的巡警和技术队用警戒线封锁,蓝红警灯透过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在奢华却凌乱的客厅里无声旋转,给所有物品蒙上一层诡异的光影。
苏宛辰跨出电梯,高队立刻迎了上来。
这位一向以硬汉形象著称的老刑警,此刻眼窝深陷,脸色晦暗,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宛辰…”他声音干涩,引着她往里走,“做好心理准备。”
她沉默地点点头,套上鞋套,戴上手套。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
客厅中央的意大利进口地毯被某种巨大的冲击力撕裂掀开,露出下面的浅色大理石地砖,一大片泼溅状和拖擦状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尚未完全干涸。
技术队的闪光灯不时亮起,勘查人员低着头,沉默而高效地工作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初步判断是近距离霰弹枪,至少轰了两次。”
高队的声音压得很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小陈…几乎面目全非。
配枪不见了。”
她强迫自己的目光扫过那片血腥,落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喷溅的斑点图案上,专业本能开始自动分析角度、距离、受力方式…但情感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滞留在胸腔某处,又沉又硬。
“报案的是楼下住户,听到巨大爆炸声,以为是煤气爆燃,上来查看发现门没锁…”高队继续介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楚,“初步勘查,门锁没有被破坏痕迹。
现场只有小陈和…另一个人的血迹和活动痕迹。”
他停顿了一下,引着她绕过客厅中心区域,走向靠近阳台的角落。
那里,几个技术员正围着一小片地面进行取证。
“这里,”高队指着地砖上一块颜色略深、形状不规则的区域,“除了小陈的血,还有少量第二人的血迹,滴落状,延伸向…”他抬手指向阳台方向。
阳台的强化玻璃推拉门碎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烈撞击过。
夜风裹着雨丝灌进来,吹得窗帘不断翻卷。
“血迹到这里消失了。”
高队的声音更沉了,“但我们阳台外侧下方,18楼和17楼的户外空调机位上,发现了连续的踩踏和滑蹭痕迹,一首到16楼一个未锁的业主阳台。
对方从那里离开了。”
苏宛辰走到破碎的阳台边,探身向下看。
冰冷的雨点打在她脸上。
几十米下的地面,勘查车辆的灯光细小如豆。
近乎垂首的玻璃幕墙外墙。
“高空绳索作业?
或者…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身手。”
她喃喃自语,感到难以置信。
“更奇怪的在这里。”
高队示意她跟他回到室内客厅一角。
那里放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把普通的家用多功能剪刀,刃口沾满暗红色黏稠物,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剪刀的握柄——被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紧密缠绕包裹着数层极细的暗金色金属丝,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光泽,组成一种繁复又诡异的图案。
“缠金丝的饕餮纹。”
苏宛辰感到自己的血液瞬间冷透了。
放射性残片上的标记,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了。
“对,和你正在查的案子标记一样。”
高队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但这把剪刀…是在小陈的右手下面发现的。
初步检测,刃口血迹和握柄上的指纹,都是小陈的。”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画面瞬间在她脑中形成:身受重伤的小陈,握着一把缠绕着诡异金丝图案的剪刀…“而且,”高队的声音艰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现场所有的痕迹,门锁、搏斗、血迹、弹道…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他顿住了,目光沉重地压向她。
苏宛辰感到一阵剧烈的耳鸣,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看到高队的嘴唇在动,却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捕捉到几个冰冷的词语碎片:“…唯一的幸存者…”、“…失忆的24小时…”、“…重大嫌疑…”。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壁。
荒谬!
她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冤屈感海啸般扑来,瞬间淹没了她。
视野开始摇晃、变暗、旋转。
同事们的脸在晃动光影里变得模糊而陌生,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张着嘴,徒劳地试图吸入一点空气,却只觉得窒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痛楚尖锐地蔓延开。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恍惚看到技术队负责人走到高队身边,低声急促地汇报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
袋子里,是一个被血污浸透的、熟悉的润喉糖盒子。
昨天,小陈塞给她的那个。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碎裂,陷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