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像是被晒暖的绸缎,轻轻拂过村头的打谷场时,总会卷起一阵带着麦香的热浪。
天空蓝得发脆,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是被顽童扯碎的棉絮,懒洋洋地飘在半空,偶尔投下一片短暂的阴凉。
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己经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刚开始试探着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夏热身。
田野里的玉米苗像是得了什么指令,在一场夜雨过后猛地蹿高了一截,如今正好长到脚脖那般高。
嫩绿色的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风一吹就簌簌地响,像是无数双小手在轻轻拍打着。
凑近了看,能发现叶片边缘还带着细密的绒毛,摸上去软软的,带着湿润的凉意。
泥土被翻耕得格外松软,踩上去能陷下小半个脚印,散发着混合着草香与腐殖质的独特气息。
我蹲在田埂上,伸手量了量玉米苗的高度,指尖刚能触到最顶端的嫩叶。
去年这个时候,我也是这样蹲在这里,看着玉米苗一点点长高,心里数着日子,盼着爬叉从土里钻出来的时刻。
如今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心里那股期待的劲儿就像被点燃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小江!
发什么呆呢?”
张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根柳枝,正抽打着路边的野草,“我妈说今晚准有爬叉出洞,你看这天气,闷得像口大蒸笼,保准一抓一个准!”
他黝黑的脸上沾着点泥灰,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星星。
丫妹也跟在后面,两条麻花辫甩得飞快,辫梢的红布条在绿色的田野里格外显眼。
“我奶奶昨天就把玻璃瓶找出来了,说要给我装爬叉呢。”
她扬了扬手里的玻璃瓶,“去年我捉的爬叉炸着吃,香得我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我们几个蹲在老槐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去年捉爬叉的趣事。
张小说他去年在老榆树下一晚上捉了三十多只,回家被他爸用油炸了,装了满满一碟子;丫妹则说她最会找爬叉洞,那些藏在草丛里的小洞口,别人都看不见,就她一眼能瞅见。
我也忍不住插嘴,说去年捉到过一只特别大的爬叉,甲壳油亮油亮的,腿上的劲儿特别大,差点从玻璃瓶里爬出来。
太阳渐渐往西沉,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橘红色。
远处的炊烟像细线一样袅袅升起,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
大人们开始在村口呼唤孩子回家吃饭,可我们几个谁也不想动,蹲在树下画着圈,商量着今晚的行动计划。
“我觉得村北的那片树林肯定多,去年我就在那儿捉了不少。”
张小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那儿的老榆树多,树皮粗糙,爬叉就喜欢往上面爬。”
丫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去年李大伯说不让往那片树林深处去,里面有蛇。”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奶奶说前几天还看见有条菜花蛇在那儿晒太阳呢。”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就在村边的杨树林里找吧,离得近,万一有啥情况也能赶紧跑回家。”
那片杨树林就在村口不远,树干笔首,树皮光滑,去年我们在那儿也捉到过不少爬叉。
张小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行,就去杨树林。
不过得早点去,去晚了就被别人抢光了。”
他用树枝在地上敲了敲,“吃完饭就在这儿***,谁也不准迟到!”
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晚饭时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睛却不停地瞟着窗外,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往我碗里夹了块咸菜:“慢点吃,看把你急的。
今晚别跑太远,听见没?”
我嘴里塞着饭,含混不清地应着,心里早就飞到了村口的杨树林。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密集起来,像是在催促着夜幕快点降临。
我知道,一场属于我们的夏日冒险,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