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路传说晚上十点半,写字楼的灯光像被打翻的墨汁,在城市上空晕开片沉郁的黑。
李明把最后一箱文件搬上电动车,后颈突然窜过阵凉意,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衣领吹了口气。
"小李,还不走?"传达室的老王探出头,昏黄的灯泡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天儿邪乎,
别磨蹭到十二点后。"李明扯了扯卫衣帽子,露出半截冻得发红的耳朵:"王哥,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他刚毕业三个月,在这家广告公司做执行,
每天的工作就是围着打印机和快递点转,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老王咂咂嘴,
往他手里塞了个皱巴巴的苹果:"信不信在你。咱这片区老辈儿都说,人身上有三盏灯,
头顶一盏,左右肩膀各一盏。晚上走路,那灯就亮着,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电动车的后视镜晃了晃,映出写字楼玻璃幕墙上自己模糊的影子。李明咬了口苹果,
甜得发涩:"然后呢?""然后?"老王往他身后瞥了眼,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晚上走路别回头,回头一次,灭一盏灯。三盏全灭了......"他顿了顿,
喉结滚了滚,"就该出事了。"李明笑出声,发动电动车:"知道了王哥,我不回头,
直接开到家。"夜风卷着落叶打在车筐上,发出沙沙的响。从公司到出租屋要穿过三条巷子,
其中第二条是有名的"鬼巷子"——没有路灯,两侧是废弃的老厂房,墙皮剥落得像块烂疮。
据说十年前这里烧死过一个捡破烂的,之后每到半夜,总有人听见里面有哭声。
电动车的前灯在巷口晃了晃,光束里浮动着无数尘埃。李明捏了捏车把,突然想起老王的话,
后颈又开始发烫。他骂了句自己胆小,拧动电门冲了进去。巷子比想象中更黑,
两侧的厂房像蹲伏的巨兽,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
李明盯着前方的光点——那是巷尾的路灯,攥车把的手心沁出了汗。"嗒,嗒,嗒。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跟他的车速保持着诡异的同步。李明的后背瞬间麻了,
电动车的后视镜里空空荡荡,只有昏黑的巷子在缓缓后退。他咬着牙往前冲,
脚步声却像粘在了鞋底,无论他骑多快,都稳稳地缀在后面。苹果核被他捏得变了形,
汁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冰凉刺骨。快到巷尾时,脚步声突然停了。李明的电动车冲出巷子,
撞在路灯杆上发出"哐当"一声。他捂着撞疼的膝盖回头看——巷子深处黑得像个洞,
什么也没有。"神经病。"他喘着气骂了句,却在骑车回家的路上,总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像少了点什么。2 第一次回头接下来的一周,李明总能在加班路上听到奇怪的声音。
有时是若有若无的叹息,有时是指甲刮擦玻璃的锐响,最吓人的是昨晚,
他清楚地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你的文件掉了。"他猛地刹住车,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车筐里的文件整整齐齐地码着,连页脚都没乱。巷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个声音却再也没出现过。"小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同事张姐递给他杯热咖啡,
"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了?"李明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
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张姐,你听说过'三盏灯'的说法吗?"张姐的手顿了顿,
咖啡洒在桌面上:"你听谁说的?"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不是瞎说的,是真事儿。
我老家有个表哥,年轻时走夜路,总觉得有人跟着,
回头看了三次......""三次怎么了?"李明追问,心脏砰砰直跳。"死了。
"张姐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自家床上没的,脸上带着笑,像睡着了一样。但法医说,
他全身的血都冻僵了,就像在冰窖里待了三天三夜。"李明的手一抖,咖啡洒在裤腿上,
烫得他却没感觉。那天晚上,他特意提前下班,五点半就冲出了写字楼。可深秋的天暗得快,
骑到鬼巷子时,夕阳刚好沉进厂房的烟囱里,把天空染成片诡异的橘红。他刚进巷子,
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哭声。那声音细碎又凄厉,像指甲挠在心尖上,听得人骨头缝都发麻。
"呜呜......谁来帮帮我......"李明的车把晃了晃,差点撞在墙上。
他咬着牙往前骑,哭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耳边。
"我的脚扭了......好痛啊......"他想起张姐表哥的死,
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卫衣。不行,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求求你了......就看一眼......"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
带着股甜腻的香,"我就在你身后......"李明的车闸猛地捏到底,
电动车发出刺耳的嘶鸣。他的脖子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点点往后转——他想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哭。就在他的视线快要扫到身后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的光刺得他一激灵,脖子猛地转了回来。"喂,妈。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明啊,吃饭了吗?"母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背景是家里暖黄的灯光,"天冷了,记得穿秋裤。"李明看着母亲的脸,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胡乱应了几句,挂了电话,猛地拧动电门,电动车像箭一样冲出了巷子。冲出巷口的瞬间,
他清楚地感觉到左肩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
那里凉得像块冰,和右肩的温度截然不同。那晚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头顶和肩膀各亮着一盏灯。突然,左肩的灯"啪"地灭了,
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正朝着头顶的灯爬去。3 再灭一盏左肩的灯灭了之后,
李明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对劲。他总觉得冷,即使在暖气开得足足的办公室里,
左肩也像揣着块冰,冻得他骨头缝都疼。而且,他发现自己开始怕光,
无论是日光灯管还是手机屏幕,亮一点就觉得刺眼,眼睛里总像蒙着层红雾。
"你最近怎么老眯着眼?"张姐担忧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明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没病。这是灭了一盏灯的后果,老王和张姐都没说,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能靠近他了。那天晚上,他加完班走出写字楼,
发现月亮是红色的,像只充血的眼睛,悬在鬼巷子的上空。他犹豫了很久,
把电动车停在巷口,决定绕远路。哪怕多骑半小时,他也不想再进那个巷子。
可绕路要经过一片拆迁区,那里的房子拆了一半,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怪兽的骨架。
他刚骑进拆迁区,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路。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拆迁区里早就没人住了,怎么会有高跟鞋声?他猛地加速,
高跟鞋声也跟着变快,始终跟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他不敢看后视镜,
只觉得那声音像钉钉子,一下下敲在他的神经上。"帅哥,等一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又甜又软,"问个路呗?"李明没吭声,拼命往前骑。"别跑啊。"女人的声音带着笑,
"我就问你,去黄泉路怎么走?"李明的电动车突然没电了,无论他怎么拧电门,
车就是不动。他回头看了眼仪表盘,指针指着零——明明早上才充满的电。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甜得发腻,
和巷子里那个女人的味道一模一样。他跳下车,推着车往前跑。可那高跟鞋声像长了腿,
紧紧跟在他身后,还伴随着女人的轻笑。
么呀......""你的右肩......好暖和啊......"李明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搭上了他的右肩,像条蛇缠了上来。"啊!"他吓得尖叫一声,
猛地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拆迁区里只有他一个人,推着辆没电的电动车,
站在断壁残垣中间。红色的月光照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怪异。可他的右肩,
却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寒气顺着肩膀蔓延开来,
和左肩的冰冷汇合,朝着头顶冲去。他知道,第二盏灯,灭了。那晚他是走着回家的,
推着重如千斤的电动车,走了整整三个小时。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并排跟他走着,
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传来刺骨的凉。快到家时,他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在玻璃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左右肩膀都是黑的,只有头顶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4 独灯难支两盏灯灭了之后,李明彻底不敢走夜路了。
他向公司申请了调岗,从执行部转到了客服部,不用再跑外勤,
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就行。可麻烦并没有消失。他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觉得有人站在床边,低着头看他。有时他会突然惊醒,发现被子被拉到了地上,
或者门锁在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最可怕的是,
他总能在镜子里看到不该有的东西。有时是一闪而过的白影,有时是贴在他背后的人脸,
还有一次,他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肩膀上搭着两只惨白的手。"小李,
你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张姐看着他眼下越来越深的乌青,"要不请几天假吧,回家歇歇。
"李明摇摇头,他不敢回家。他怕把那些东西带回父母家,
更怕在路上......忍不住回头。现在他头顶的那盏灯,是他唯一的屏障了。
那天他接了个奇怪的电话,对方不说话,只传来一阵电流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说了句"喂,您好",对方突然笑了,那笑声和拆迁区里女人的笑声一模一样。
他吓得把电话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同事们都惊讶地看着他,
他却觉得那些同事的脸在扭曲,变成了一张张模糊的白脸。"我要请假。"他猛地站起来,
冲出了办公室。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别的地方,鬼使神差地,他又走到了鬼巷子的巷口。
巷子深处黑得像个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招手。他知道自己不该进去,
但脚像被粘住了一样,一步步往里挪。巷子里比以前更冷了,风里夹杂着股腐臭的味道。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这次,没有脚步声,没有哭声,也没有高跟鞋声。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
它们就贴在他身边,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等着他头顶的那盏灯熄灭。
他能感觉到它们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的头顶。那盏灯的光越来越弱,
他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声响,像灯丝快要烧断了。快到巷尾时,
他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李明。"那声音很熟悉,像他大学时最好的哥们儿。
他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回头看看吧,也许真的是同学呢?"李明,是我啊。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笑意,"好久不见,回头看看我。"他的脖子开始发痒,
像有蚂蚁在爬。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喊:回头吧,就看一眼,
没事的。他的头开始慢慢转动,视线一点点往后移。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
是条短信,发信人是张姐:"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坚持到天亮就好了!
"李明的脖子猛地僵住,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脸重新转向前方。巷尾的路灯就在眼前,
可他却觉得那段路长得像一辈子。他能感觉到头顶的灯光在剧烈晃动,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
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亮起,死死地盯着他。他冲到巷口时,天边刚好泛起一丝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醒来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张姐坐在床边削苹果。"你吓死我了。"张姐把苹果递给他,"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
加上低血糖晕倒了。"李明咬了口苹果,甜得发苦。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里凉飕飕的,
那盏灯的光,好像又弱了些。5 最后一盏李明在医院躺了三天,这三天里,
他没敢关灯睡觉。哪怕是白天,也要把病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开着顶灯和床头灯。
可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那些东西就像附骨之疽,只要他头顶的灯一灭,
就会立刻扑上来。出院那天,张姐来接他,手里拿着个红布包。"这是我奶奶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