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在房间里炸开时，陈温叙指尖还在发烫。
他叼着冰棒扑到床上，飞快戳开QQ对话框，那个空白头像刚亮起来，他就发了条语音过去，带着汽水冒泡似的雀跃：“上号啊旺财！
刚那把露娜秀得我头皮发麻，再来亿局！”
“来啦来啦。”
白烬的消息弹出来时，陈温叙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这个暑假他像只刚破壳的雏鸟，中考结束的轻松还没焐热，就一头撞进了白烬织的网里。
在那个匿名的彩虹群里，白烬总是用空白ID潜水，首到陈温叙连发三十条话痨消息，才被他一句“你很吵”钓了出来。
王者峡谷的风吹了整整一个暑假。
陈温叙总爱选奶妈跟在白烬的打野身后，看着他操作的韩信在人群里七进七出，嘴里不停碎碎念：“左边左边！
草丛有人！
哎呀你别浪啊！”
白烬从不嫌他烦，偶尔还会轻笑一声：“闭嘴，再吵卖了你。”
可每次团战，第一个冲过来挡技能的总是他。
凌晨一点，最后一局水晶爆炸时，陈温叙打了个哈欠。
对话框里跳出他的消息：“哦对，我明天就开学啦。”
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上一长串：“暑假这些天谢谢你啊，跟你打游戏真的超开心！
我妈说高中住宿要带好多东西，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手机壳上。
陈温叙慌忙抹了把脸，觉得自己有点傻。
明明只是网友，却好像把半个夏天的快乐都系在了那个空白ID上。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同类”，白烬的存在像块浮木，让他在对未来的迷茫里踩稳了脚跟。
“快去睡吧，”白烬的消息来得很快，“祝你开学快乐。”
“开学哪有快乐啊！”
陈温叙瞬间切换成抓狂模式，语音里带着点哭腔，“听说高中同学都可卷了，万一遇上下头男怎么办？
军训会不会晒成黑炭啊？
我行李箱还没收拾呢啊啊啊——”絮叨间，他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还没问你真名呢。
我叫陈温叙，温暖的温，叙述的叙。”
消息发出去，对话框安静了很久。
陈温叙对着空白头像自言自语：“不说就算啦，谁让你连名字都藏着掖着。
你的QQ名是空白，那我以后叫你小白好不好？
就这么定了！”
看见白烬的头像暗下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住宿用品。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牙膏牙刷扔了一床，最后索性把手机一扔：“算了，明天让我妈搞定！”
打游戏透支的疲惫涌上来，他栽倒在枕头里，没几秒就打起了小呼噜，梦里还在喊：“小白救我！”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房间里，白烬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美工刀的刀刃，上面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渍，是刚才割破手指时留下的。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狭长的光，照亮散落的药片——舍曲林、阿普唑仑，还有几张揉皱的诊断书。
“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啊……”他轻声问，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房间里乱得像被打劫过，外卖盒堆在墙角，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父母半年前就搬去了外地，留下他一个人守着这套空荡荡的房子。
抑郁症像块湿抹布，捂住他的口鼻三年了，首到陈温叙像只聒噪的小麻雀闯进他的生活，才让这潭死水泛起点涟漪。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陈温叙的消息。
白烬拿起手机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看到“小白”两个字，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红血丝泛出点暖意。
这个暑假，他总在陈温叙发消息时偷偷掐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幻觉——原来真的会有人，愿意对着空白ID说那么多话。
他慢吞吞地打字，删了又改：“晚安哦小狗，祝你好运。”
吞下今天的药，苦涩在舌尖蔓延。
白烬躺回床上，把手机抱在怀里。
明天还要去学校交病例，免掉军训的申请得校长签字。
他闭上眼，脑子里却闪过陈温叙炸毛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狗。
或许，明天也没那么难熬。
他想。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轻轻盖在两个少年身上。
一个在梦里规划着崭新的高中生活，一个在黑暗里攥着点微弱的光，等待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