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海城三中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斑驳树影间漏下的阳光。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药瓶,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略微安心。“让开!
”尖锐的哨声突然刺破空气,一个橙色的篮球带着劲风朝她面门袭来。林夏瞳孔微缩,
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却因为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你没事吧?”阴影笼罩下来时,
林夏正狼狈地撑着地面起身。男生逆着光站在梧桐树的剪影里,白色校服领口被汗水洇湿,
琥珀色的碎发在风里扬起。他伸手时,腕骨处的银色手环折射出细碎的光。“谢谢。
”林夏搭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男生却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转身时篮球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下次走路看路。”林夏望着他逆光离去的背影,
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校服口袋里的药瓶随着颤抖滚落,在柏油路上滚出一道蜿蜒的轨迹。
医务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林夏蜷缩在白色床单上,
听着医生用金属夹子翻动病历的声音。“林夏,你这情况……”老医生推了推眼镜,
“最好还是办理休学吧。”窗外传来篮球撞击篮板的声响,林夏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
轻声说:“我想读完这个学期。”“你父亲同意吗?”林夏沉默地攥紧床单,
指甲在布料上压出月牙形的痕迹。
前她在医院走廊偷听到的对话再次回响在耳边:“这孩子的手术费……我们真的负担不起了。
”“要不,把她送回老家?”“林夏!”班主任王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
惊得林夏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手里的教案夹啪嗒掉在地上:“快跟我去教务处!”林夏跟着王老师穿过走廊时,
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陆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怒气,
“你到底想不想念这个书?”林夏在转角处停住脚步。那个救过她的男生正倚着墙,
指尖夹着半截没抽完的烟。阳光穿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他抬头时,
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走廊尽头的灭火器。“退学手续我都签好字了。
”陆沉漫不经心地碾灭烟头,火星在瓷砖上迸出细小的光,“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夏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上去。“同学!”陆沉脚步顿住,
侧过脸时喉结在皮肤下滚动:“有事?”林夏攥紧书包带,
掌心沁出薄汗:“你的手环……”男生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银色手环,突然低笑一声。
他伸手解下手环时,林夏注意到他虎口处的擦伤,暗红的血迹已经凝成痂。“送给你。
”冰凉的金属环落在林夏掌心时,陆沉已经走远了。
她低头看着手环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陆沉,2023.6.15。晚自习结束时,
林夏在储物柜前遇见陆沉。他正把书包甩在肩上,校服领口随意敞着,
露出锁骨处的暗红色胎记。“那个……”林夏犹豫着开口,“手环还给你。
”陆沉瞥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林夏被拽进旁边的消防通道时,
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你跟踪我?”陆沉的声音很低,呼吸几乎要扫到她的睫毛。
林夏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慌忙解释:“我在医务室捡到的!
”男生沉默地盯着她,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手环。林夏注意到他指节泛白,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以后别跟着我。”陆沉突然松开手,转身时校服衣角扫过她的手背,
“离我远点。”林夏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低头看向腕间的手环,
突然发现内侧的日期被划得模糊不清,只剩下“2023”几个数字。那天夜里,
林夏又做了那个梦。她站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当她想跑过去时,心脏突然剧烈疼痛,整个人坠入无尽的黑暗。惊醒时,
林夏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三点,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明天早上七点,
图书馆见。——陆沉”林夏攥着手机,心跳得厉害。
她不知道这个冷漠的男生为什么突然约她,但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她,
明天将会是改变她命运的一天。林夏站在图书馆门口时,晨雾尚未散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腕间的手环,金属表面残留着昨夜辗转反侧时的体温。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消毒水与油墨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坐在东南角的陆沉。
男生穿着与昨日相同的校服,领口依旧歪斜着,面前摊开的课本上压着半支没盖笔帽的钢笔。
林夏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像是熬了整夜。“你来了。”陆沉抬头时,
钢笔在纸上游走的轨迹突然扭曲。林夏在他对面坐下,发现他面前的课本是高二数学,
而陆沉分明已经退学。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恰好落在他锁骨处的胎记上,
那抹暗红像滴凝固的血。“这个还给你。”林夏摘下手环放在桌面,
金属与木头条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陆沉盯着手环内侧的划痕,
喉结滚动:“你知道这日期是什么意思吗?”不等林夏回答,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将手环重新扣回她皮肤上。林夏的指尖触到他掌纹里的裂痕,像是干涸的河床。
“2023年6月15日,”陆沉松开手时,袖口滑落半截刺青,
“我爸被确诊肝癌晚期的日子。”图书馆的电子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的轻响。
林夏望着陆沉起身时撞翻的椅子,看着他校服后颈处沾着的机油渍,
突然想起昨夜收到的那条短信:“我需要钱。”这是陆沉约她见面的真正目的。三天后,
林夏在便利店打工时遇见陆沉。他穿着便利店的橘色制服,正在给冰柜补货,
后颈的刺青在荧光灯下泛着青灰色。当他转身时,林夏看到他胸前的工牌:陆沉,临时工。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开口。林夏攥紧手中的收银小票,
指甲在热敏纸上压出褶皱:“我来买维生素。”陆沉低头扫过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药瓶,
突然拽着她躲进储物间。纸箱堆砌的狭窄空间里,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你在躲我?
”林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汽油味,这才注意到他制服上沾着黑色油渍。
储物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你需要多少钱?”林夏脱口而出,
“我可以……”陆沉突然用冰凉的指尖堵住她的唇。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在寂静中几乎要炸开。男生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带着某种绝望的温度:“别对我这么好。
”便利店的警报器突然响起,陆沉像被烫到般后退两步。林夏望着他撞翻纸箱逃离的背影,
发现自己掌心躺着一枚银色的硬币——那是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天深夜,
林夏收到母亲的短信:“你爸决定把你转回县城中学。”她攥着手机冲进浴室,
冷水拍在脸上时,听见胸腔里传来钝痛。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
腕间的手环在水汽中泛着冷光。林夏突然想起陆沉说的那句话:“别对我这么好。
”周末清晨,林夏在医院走廊遇见陆沉。他正蹲在自动贩卖机前,
反复投币取出一罐又一罐可乐。当他转身时,怀里抱着的易拉罐突然散落一地。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第三次同时开口。林夏看着他制服下若隐若现的绷带,
突然明白了什么。陆沉弯腰捡易拉罐的动作顿住,喉结在皮肤下滚动:“我爸在307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异常刺鼻。林夏跟着陆沉走进病房时,
看见病床上插着鼻饲管的男人,与陆沉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床头柜上摆着褪色的相框,
里面是年轻时的陆沉和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我妈在我十岁那年改嫁了。”陆沉的声音很轻,
“他总说等我考上清华,就带我们去迪士尼。”林夏望着他小心翼翼擦拭父亲手掌的模样,
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总在深夜酗酒的男人,曾把她的药费输在麻将桌上。“陆沉!
”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林夏回头看见浓妆艳抹的女人,
踩着细高跟闯进病房:“你爸的丧葬费我要分一半!”陆沉的拳头突然攥紧,指节泛白。
林夏看见他锁骨处的胎记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晃动,像团即将熄灭的火焰。“滚出去。
”陆沉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女人冷笑一声,
将手中的文件摔在病床上:“法院传票,你最好准备好钱。”林夏跟着陆沉走出医院时,
夕阳正将天边染成血红色。他突然拽着她拐进小巷,抵在潮湿的砖墙上。
林夏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看见他眼角泛红的模样。“你说,”陆沉的手指掐进她腰间,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林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低头咬住她的唇。
这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自毁般的侵略性。林夏尝到血腥气,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林夏!”母亲的声音突然在巷口炸响。陆沉猛然推开她,林夏踉跄着摔倒在地,
看见母亲举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你父亲说,你今晚就收拾行李。”陆沉站在阴影里,
逆光中的轮廓逐渐模糊。林夏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突然想起他工牌上的号码——4137。这串数字,和她父亲的赌债金额惊人地吻合。
当天夜里,林夏在抽屉最深处找到那张泛黄的诊断书。先天性心脏病,手术费30万。
她攥着诊断书蹲在马桶边剧烈呕吐,胃里翻涌的不仅是苦涩的胆汁,
还有即将被现实碾碎的希望。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沉发来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天台见。
”林夏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挪威的森林》。
渡边彻对直子说:“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有一种预感,明天的天台将是一切的终结。
林夏站在天台边缘时,风正卷起她校服的裙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陆沉留下的手环,
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昨夜便利店储物间的潮湿气息。远处传来课间操的广播声,
混着塑胶跑道被阳光晒化的味道。“来了?”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转身时,
看见他倚在生锈的消防栓旁,指间夹着半支燃烧的烟。校服领口被扯开两颗纽扣,
露出锁骨处的暗红色胎记,在阳光下像块凝固的血痂。“你要转学了?”陆沉突然开口,
烟头明灭的火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林夏攥紧书包带,
掌心沁出薄汗:“我爸说……”“我知道。”陆沉打断她,突然将烟蒂按在水泥地上,
火星迸溅在两人脚边,“所以我想在你走之前,把这个给你。”他从校服内袋掏出一个信封,
边缘已经被揉得发皱。林夏注意到他虎口处的擦伤又渗出血迹,
在白色信封上晕开细小的红点。“这是……”“我打工攒的钱。”陆沉喉结滚动,“不多,
只有两万。”林夏望着信封里整齐码放的百元大钞,突然想起他便利店制服上的机油渍,
想起医院走廊里他抱着可乐罐的模样。这些钱里,或许还混着他在工地搬砖时蹭上的水泥灰。
“我不能要。”林夏后退半步,却被陆沉拽住手腕。男生的手掌滚烫,
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天台几乎要炸开。
陆沉突然低头咬住她的唇,带着烟草味的血腥气在舌尖蔓延。“林夏!
”教导主任的怒吼声突然炸响。林夏被陆沉猛地推开,踉跄着后退时,
后腰撞上锈迹斑斑的护栏。她看见教导主任举着手机冲上天台,
屏幕上闪烁着母亲发来的定位。“跟我去教务处!”教导主任揪住陆沉的衣领,
“你爸的医疗费都是高利贷!”林夏的瞳孔骤然缩紧。她望着陆沉被拖走的背影,
突然想起便利店工牌上的数字——4137。这个数字,正好是高利贷月息的百分比分点。
当天下午,林夏在教务处门口听见陆沉的冷笑:“你们以为开除我,就能解决问题?
”她透过门缝看见男生被按在墙上,校服领口被扯裂,露出胸口狰狞的刺青。
那是个破碎的钟表,时针停在3点15分——和她病历上的手术预约时间分毫不差。“林夏!
”班主任王老师突然出现,“你父亲来接你了。”林夏跟着王老师下楼时,
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她回头看见陆沉站在三楼窗口,正将一个相框摔得粉碎。
照片里穿红裙的女人笑容灿烂,相框玻璃碴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光斑。校门外,
父亲的摩托车喷着黑烟停在梧桐树下。林夏望着后备箱里的纸箱,
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百年孤独》——“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
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等等!”陆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夏转身时,
看见他握着染血的玻璃碎片狂奔而来,校服下摆沾满灰渍。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琥珀色,
像两汪即将干涸的泉水。“拿着。”陆沉将一个金属盒子塞进她掌心,“里面有张银行卡。
”林夏还没来得及说话,父亲突然发动摩托车。引擎轰鸣声中,
她听见陆沉最后的嘶吼:“密码是你的生日!”摩托车驶出百米后,林夏终于敢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那枚银色手环,内侧被重新刻上日期:2025.3.15。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是年轻时的陆沉和穿红裙的女人站在迪士尼乐园门口。当天夜里,
林夏在县城中学的宿舍里收到陆沉的短信:“我退学了,要去南方打工。
”她攥着手机冲进厕所,冷水拍在脸上时,听见胸腔里传来钝痛。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
腕间的手环在水汽中泛着冷光。林夏突然想起天台边缘的护栏,想起陆沉眼底破碎的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欠费通知。林夏望着短信里的金额,
突然想起金属盒子里的银行卡。当她颤抖着输入密码时,发现余额显示为——300000。
林夏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耳边回响起陆沉最后说的那句话:“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终于明白,这个冷漠的男生用整个青春赌了一场不可能的救赎。而她,
即将带着他的希望,走向那个未知的明天。林夏站在县医院的缴费处,
指尖悬在POS机的确认键上颤抖。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300000,突然想起陆沉腕间斑驳的刺青。那破碎的钟表,
时针永远停在3点15分。“手术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护士将文件推过柜台时,
林夏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水味。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林夏抬头看见父亲醉醺醺地倚在墙上,手机屏幕闪烁着赌债催款短信。
当他摇摇晃晃地走来时,林夏突然想起陆沉父亲病房里的相框——那个穿红裙的女人,
笑容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你哪来的钱?”父亲的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林夏攥紧银行卡,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是同学借的。”“同学?
”父亲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是不是那个姓陆的小子?我警告你……”“放手!
”林夏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时撞上身后的轮椅。金属扶手硌得后腰生疼,
她听见胸腔里传来熟悉的钝痛。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沉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林夏躲进楼梯间接通时,看见男生站在暴雨中的工地。他的校服早已褪色成灰蓝色,
安全帽下露出的刺青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手术做了吗?”陆沉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
林夏望着他身后吊车的探照灯,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缠着渗血的绷带。
当他抬手擦雨水时,林夏看见绷带下露出的金属钢板——那是骨科手术才会使用的固定器材。
“你的手……”“没事。”陆沉突然将镜头转向自己的胸口,“看这个。”林夏捂住嘴,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男生的左胸缠着厚厚的纱布,鲜血正透过纱布渗出,
在雨水里晕开暗红色的涟漪。他扯开纱布的瞬间,林夏看见狰狞的刀口,
以及埋在皮下的导流管。“这是卖肾的钱。”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林夏心上,